「你跑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轻扯着她的手,语气里上上下下藏不住担心。
芦漫葭还没回答,船上的老闆倒是先出了声:「有天,女朋友啊?」
像是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问上这个问题,有天愣住了,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
老闆的眼在两个人身上晃了晃,一脸有戏:「你女朋友很会说话欸,叫货的能力跟你几乎不相上下。」
芦漫葭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很快的垂下头晃了两下:「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係。」
与其从他口中听到他的否定,她不如自己先否认掉这段关係。反正本来就是假的。
对此,有天没有再做多馀的评论,不知道是因为她已经代替他回答了,还是他对于这件事还有其他的想法。
「她是漫葭,今天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原来她这么有潜力。」有天勾唇。比他矮上一截的芦漫葭并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半的馀光轻轻落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温肆远把车开了过来。三个人和老闆道过别,赶忙将今天的收穫都扛上车。
可芦漫葭一个没注意扭了手,上车之后缩在后座偷偷揉了揉发红的手腕。
她可能骗得过别人,但她绝对骗不过左右眼视力都一点二的有天。
或者这或许根本无关视力。
「漫葭,手伸出来。」有天瞥了眼驾驶座旁边的后照镜。
芦漫葭抖了下手。他在她身上装监视器了吗?
见她没有动作,有天走下车,然后绕到后座打开她的车门。「受伤了?」他挑眉,浅浅的在她脸上晃过一眼。
「刚刚扭了一下……没事啦。」芦漫葭难得害羞,一瞬间红了脸。
「没事你皱眉干嘛?」有天横过去一眼。芦漫葭转了转眼珠子,有些慢半拍的松了松眉心。
有天叹了口气,从后车箱捞了一带冰块,又怕这么给她冰上去太冻手,所以脱下自己的薄外套包覆在冰袋外头才给她敷上。
「别动,冰敷。」他按住她的手,调整好位置后才放开。
芦漫葭半声不吭的僵在那里,只是看着他这一连串流畅如水的动作,然后在心底数不清是第几遍的觉得他帅惨了。
温肆远是个聪明人,知道车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便站在车外没打扰。
他放眼远方,看镶过一圈金边的海平线上,夕阳落入海面,馀暉当空展演。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艘貌似正要离港的船,不同于一般出海捕鱼的喧闹船隻,船上只有几个黑衣人,佇立在船头的甲板上。
身后,有天好像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温肆远敛下视线,本来打算就这么收回目光。
却在半釐米的馀光里,刚好瞥见了他熟悉的人影。
是朱曦曈,但不只朱曦曈。
他好像还看见了两个人,他说不上熟悉,但肯定有见过。
还是他这辈子就算忘掉世界也不能忘掉他们的两个人。
他以为是错觉,或者说他告诉自己这是错觉,然后转头,一秒也不迟疑的坐上副驾。他和有天说好了,去程他开车,回程对调。
傍晚的车不多,他们只用了去程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民宿。
「回来啦。」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奕頡两手往围裙上抹了抹,出门迎接。「哎呀,你这手撞哪啦?」注意到芦漫葭那按着冰袋的手,奕頡咋咋呼呼的毛病又犯了。
「小伤,没事。」芦漫葭摇摇头,四下逡巡后又问:「曈曈呢?回来了吗?」
原来她急的是这件事。
「还没呢。」sunny忙完一个段落,也步了出来,「我稍早和他们通过电话,听说今天港口很忙,他们那班船拖了一段时间才啟程,所以应该也会比表定时间晚上岸。」
「那我简单做一做,等等也帮他们留一份。」有天正准备将卸下的货搬进厨房,然后开始做饭。
这个时候,始终没有出过声的温肆远突然就丢出了那么一句话。
「你们先吃,我不饿。」温肆远说,眼睛轻抬,瞄了眼墙上的时鐘。
「我看起来怎么不像不饿、倒挺像在等人的啊?」奕頡嗅出了那么一丝异样,凑上去调侃。
温肆远不疾不徐的将其从身前拨开。
「我去温室巡两圈。」
夜幕落下,温室里,一排一排的led小灯泡一一亮起。
温肆远转了两圈,帮几盆盆栽浇过水。一切都像昨天一样安好。
直到他往门边一瞥,才发现那里空了一个位置。
在那个突兀的空荡前蹲下,温肆远敛眸,淡淡的勾起一边唇角。
那盆昨天还如期长大的紫色满天星已经不在,应该被朱曦曈带走了。
海上的风很大。
朱曦曈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薄纱,群摆拖地,只偶尔的为风掀起。
她其实觉得冷,面上却不为所动,像风与她是两个世界。
朱爸、朱妈站在她左右两侧,前者正在和随行的船长等人接洽,后者则手捧一副嵌入朱一暘照片的相框。
朱曦曈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她的手里是一簇浅紫,浪漫而温柔。
如果说紫色满天星代表想念,她觉得她大概能种满一片山田。
船慢慢的行驶在海上,途经的每一道波纹都繾綣,彷彿还在眷恋谁,捨不得散去。
甚至在朱爸把朱一暘的骨灰撒向海面的时候,船都没有停下来,可朱曦曈觉得世界在那瞬间变得好慢好慢。
所有动作都放慢得好像这样是一种虔诚。
然后馀暉淡去,夜色涌入,星星一一亮起。
她想哥哥了。
虽然sunny一直想留朱爸、朱妈下来住一晚,但他们在来之前就订好了回程的车票,吃过晚餐就离开初角湾上了。
朱曦曈一家三口回来的时候,温肆远站在房门边偷听了很久。
可后来他掐着大家离席的空档下楼看过,朱曦曈的晚餐完完整整的放在那里,应该是一直到送走朱爸、朱妈,朱曦曈都没吃过一口东西。
虽然说他也没有。
但他好饿。
后来,他没有再回房间,只是站在楼梯边继续凝望楼下。
朱曦曈似乎没有注意到楼梯上的动静。
她站在窗边,心里想着这里什么时候要下雨。
八月的初角湾,下雨实属疯狂。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有藉口允许自己发疯的以为会有蹟发生。
比如朱一暘那天有平安到家,之类的。
反正现在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怪了,甚至,她曾以为这世界已经一片荒芜。
凌晨十二点,民宿一楼要熄灯了。
温肆远知道sunny睡前都会巡过一遍民宿,而且特别准时。
所以他掐着倒数三十秒的时间侧身鑽回房里。
临走前,他往楼下瞥了一眼,然后落了一条毯子在楼梯的扶手上。
三十秒后,sunny一如往常的下楼关灯,然后发现了缩在懒骨头沙发上的小小身影。
「曈曈?」她轻声唤她,可后者没有应答。
貌似是睡着了。
回头,sunny把楼梯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