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令朱武一语出,满堂寂静,皇帝脸色当即难看,便有人去拖拽朱武的袖子。01bz.cc
“朱老三,你有本奏就等上朝时再奏,在喜宴上闹腾什么?”
“这是喝多了酒昏头啦,陛下皇后莫怪!”
众人皆称是,这就要七手八脚把朱武拽起来,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朱武推开众人,坐上宗人府宗令这个位子少说也有十年,在皇亲中素有威仪,虽血脉渐远,皇帝也亲切唤他一声“三哥”,论事时好商好量,给足了他体面。
唯独昭阳公主对他全无尊重,当权后独断专行,好几次皇亲纠纷中对他的意见不管不顾,硬要从严查办,他在宗室丢了面子,一直窝着口气,只等着风水轮流转。
还真让他等到了!
那日公主杀人,他带人问询斥责可都是公事,是他宗人府的本分,任昭阳公主本人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结果被定国侯世子当场叫人打出去。
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朱武固执地跪在地上,高声道:
“昭阳公主行事只看一己好恶,从无章法,陛下总说是公主年幼,且未成亲的缘故,让臣等体谅,如今公主该长的年岁也长了,该嫁的人也嫁了,可未曾有半分长进!依臣看,倒像是有人纵着,愈发嚣张跋扈了!”
皇帝眯起眼,看不出喜怒,
“那依三哥看,待如何?”
朱武叩首:“既是大喜的日子,臣也不欲毁了陛下和娘娘的兴致,便请陛下将昭阳公主禁足,令她同驸马好好静心思过,以安民心吧。”
这话一出,许多人惊疑不定。
民间或许不知,然而朝中稍有地位者,谁不知昭阳公主才刚刚从禁足中被放出来,若是再关起来,竟是要将她从此困死了吗?
公主府长史项葛方才在外间敬酒,此时听得动静才匆匆赶来,猛地跪地。
“陛下明鉴!陛下是瞧着公主长大的,公主何尝跋扈过?当街杀人更是子虚乌有!寻常人碰到歹徒尚且要还手,公主乃是陛下和皇后的亲生骨肉,难不成遇到坏人,竟要束手就擒吗?!”
现场又是一片惊呼。
昭阳公主当街杀人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却少有人知其中详情,如今纷纷变色。
“皇城根里,天子脚下,竟有歹徒对公主行凶?!”
“唉,若是长安城里都不安全,以后还怎么放心让女儿出门?”
“歹徒可抓到了?公主的护卫怎如此不济事?!竟让公主犯险!”
相比一位曾监国的公主嚣张跋扈,显而易见,长安城的治安问题更引人关注。「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毕竟,大部分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惹到昭阳公主,但人人都要出门。
打宗人府宗令张嘴起,朱暄一直没起身,默默坐在自己位子上嗑瓜子,瓜子配酒天长地久,实在是看热闹的最佳配置,直到讨论的重点扯到护卫不济事,她才起身。
“父皇不要怪九霄,她是万里挑一的好手,此事并无过错。是儿臣认为敢在长安城内行凶的必不简单,定要她捉拿首恶,这才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皇帝:“这么说,首恶已经拿下了?”
朱暄点头,“九霄出马,自然拿下了,可惜他已畏罪自尽。”
听说歹徒已死,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皇帝沉下脸,“此人谋害昭阳,罪无可赦,着京兆尹查清背后可有指使,将尸首拖入法场,五马分尸——”
众人忙下跪,口称陛下息怒,人人噤若寒蝉。
周朝自先祖立国起便禁用酷刑,任再大的罪过,最多不过斩立决,前朝案卷中记载的那些凌迟、鞭尸等令人胆战心惊的刑罚早已绝迹。
如今皇帝竟脱口而出五马分尸四字,可见怒极,更可见帝王心性残忍暴虐,就连先祖规矩也不放在眼里了。
官员的恐惧溢于言表。
长安城治安不好,他们可以雇护卫,遇到歹徒尚且可拼死一搏;可伴君如伴虎,皇帝若是秉性暴虐,他们就当真要日日心惊瑟瑟发抖了。
“父皇等等。”
朱暄忙道:“此人罪大恶极,但父皇面前,儿臣不敢扯谎——此人倒并非刺杀儿臣,而是要害戏楼里一位唱戏的青衣——儿臣那日撞在那里,不过是倒霉罢了。”
宗令朱武冷笑一声,“公主莫要仗着罪人已死,就当我等愚笨,要杀一个戏子不过是抬手的事,还用出动高手么?是公主平日跋扈太过,这才招人痛恨吧?”
朱暄:“宗令不信,只管把那青衣召来问话。”
孔太傅忙开口:“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戏子身份何等低贱,怎能叫来御前问话?此案若有隐情,让京兆府查办就是,今日是公主大婚,还是早些回归正题。”
然而朱武好不容易逮到昭阳公主的小辫子,怎容就此放过,当即同他叫板。
“臣请陛下允准,让那戏子来问话!”
眼看宗人府宗令和孔太傅就要当堂吵架,朱暄摸了摸鼻子,干脆一屁股坐下,继续喝酒吃瓜子。
后面跟她没关系,你们掰扯去吧。
莫文鸢也乐得看热闹,肩膀轻轻撞朱暄,“这是你安排的?”
朱暄无辜:“怎么会?我这么善良,怎么忍心让两个同样痛恨我的人做不成好朋友呢?”
莫文鸢:“……”我信你才有鬼。
瞧她瓜子磕得香,莫文鸢伸手也抓了一把,又打开壶盖闻朱暄壶里的酒。
“这是桃子酿?闻着倒是香甜。”
朱暄嗯了声,又浅浅抿了一口。
“未央宫送来的,我在宫里时憋闷无趣,常喝这个。”
“未央宫送来的酒,就只给你一个人喝,看来……皇后还是想着你的。”
莫文鸢瞧她喝得粉面桃腮,甜香沁人,不禁嘴馋,刚伸手就被拍了一掌。
莫文鸢佯怒:“一口都不给我!你也太小气了吧!”
“这酒不适合你。”朱暄看她生气,只是笑,“好了好了,大不了礼金再多分你一些,你六我四,这样总行了吧?可别太贪心。”
莫文鸢一噎,嘴馋被缺钱压过,扭头重新关注堂下。
这一会儿,那两人已吵得面红耳赤,孔太傅毕竟“新贵”,又是小皇子的老师,多有人附和,渐渐占了上风。
最后还是最后礼部之人站了出来,说戏子虽身份低微,然而确是重要人证,反正这喜堂已经成了公堂,不如干脆请上来问个清楚。
皇帝点头应允。
待文官走上前行礼,场中登时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原因无他,京城里谁家喜宴做寿都要办堂会,文官的青衣唱得有名,今日在场的官员竟有不少都认得她!
“你们不知道,这位的三娘教子和贵妃醉酒唱得都是极好的,她赎身回家时,多少戏友泪洒当场!”
“你说的都是旧黄历了,她家变后又出来唱,那段女儿悲的新戏才是一绝!”
上头还没开始审,下头竟有人开始相约戏楼,要去听文官的新戏。
孔太傅拉着脸,面色黑如锅底。
“堂下伶人,报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