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平静许多,虽然依然清楚记得自己那些过往,却也因此有新的感触。「正因为看清自己,才有办法捨下吧?」
江东云看向月牘,那孩子只是微笑,没有任何回应,不过他却觉得自己获得了一些回音。他再次开口:「谢谢你,我想我该走了。」
「那么,祝你……」
月牘的声音被风吹散,江东云头也不回走出茶室,虽然未知的前路令人不安,但他觉得自己不该逗留太久,好像应该再继续走一段路试试。
江东云离开后,月牘回到桌边一看,原先的茶具和点心都消失不见,桌面只有一个种籽,他拿起种籽微笑道:「哦,这次是火燄木的种籽。」那是有着薄翅的蒴果,会被风吹到远处。
月牘身后出现一个白发青年,也是茶坊的另一个主人。青年接过那蒴果说:「把它种在高处,将来它们的种子漫天飘飞会很好看,你喜欢那样不是?」
月牘赞同道:「就这么做吧。」
***
这世间所知有南、北两块大陆,裕国是北大陆上的大国,翌城虽然不是国都,却也相当繁荣,这里有一所由国家设立的特殊学院,天川楼,来此就学的主要是觉醒者,而觉醒者有两类人,一者被称为星军,另一类则为巫仙。
世间有少数人觉醒为星军,他们五感超卓,勇健善谋,威能犹如鬼,然而长久下来心极易耗弱,致使性情大变,容易暴躁失控,所以需要藉由药物和巫仙的帮助才能获得平静。
另一类觉醒者则为巫仙,巫者原是远古部族崇高的存在,能以乐舞和天地灵交流、共鸣,但也有以此为恶之人,巫者随着时代更迭也有了许多不同的意义。而此时被称为巫仙者皆是心强大之人,他们思敏锐细腻,能洞悉眾生心绪,予以安辅、疏导,亦可煽动、渗透。
其中歷练丰富者有陷入混沌之险,须要透过契合度高的星军伙伴作为定锚,助其稳定心识,觉醒为巫仙者又比星军更为稀少。
寒冬将尽,天气还是很冷,黎睦月抱着行囊跟着同船其他乘客陆续下船,那些乘客们几乎和他一样都是要去天川楼报到的学生。他第一次离开故乡小镇,初到这陌生的地方有些不安,此时有两位热心乘客过来问他:「你也是要去天川楼的?」
黎睦月见到是两名年轻女子,稍早在船上也打过照面,于是点头回答:「是,你们也是要去就学的?」
白衣女子和善道:「是啊,我们要去就学。」
青衣女子说:「我们俩都是觉醒者,你看起来不像觉醒者呢。」
白衣女子轻轻拉了下友人的衣袖,尷尬微笑对黎睦月说:「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黎睦月欣然答应,三人一同离开渡口,青衣女子率先报上姓名说:「我叫苏襄和,是星军,我朋友是巫仙。」
白衣女子客气点头:「小女子荣嫣,刚觉醒为巫仙。」
两名女子都介绍完自己了,黎睦月也不好再沉默,他说:「敝姓黎,黎睦月是我的名字。我是凡人。」
苏襄和有些讶异:「凡人啊?真难得,虽说天川楼也收凡人当学生,可是名额有限,不仅要地方官举荐,还得本人经过一番考核,我们裕国虽然比起他国和部族没那么看轻凡人,但每年招收的凡人听说都不是很多。」
荣嫣看到黎睦月尷尬抿嘴笑,于是拉着苏襄和的袖子接话道:「可是天川楼出身的凡人各个都是才华出眾的,我想这位黎兄弟能通过重重审核一定也是来天川楼一展长才吧。天川楼的楼主也是位才华优异的凡人呢。」
黎睦月听了越发尷尬了,他说:「荣姑娘言重了,我到天川楼只是单纯想学习,顺便探亲。」
苏襄和笑了声:「原来是在天川楼有亲戚啊。」
黎睦月不禁轻叹:「说是亲戚,其实没见过面,是父母希望我能出来外面见识,所以……要是那位亲戚太难相处的话,我也不敢相认啦。」
这话听得两名女子一愣,苏襄和忍不住大笑着拍黎睦月肩膀说:「你还真老实啊。行啊,要是之后你被欺负,我罩你啊!」
荣嫣笑叹一声,在旁边轻轻补了句:「你们一样是新生啊,谁罩谁呢?」
苏襄和没理荣嫣那句话,接着问黎睦月说:「黎兄弟今年贵庚?我今年十七,小嫣小我一岁,你呢?」
黎睦月答:「十八。」
苏襄和难掩讶异:「十八?」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黎睦月和她们差不多的身量说:「说你十五我都信……本来还想听你喊我们俩一声姐姐,原来是哥哥啊。好吧,黎哥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黎睦月觉得苏襄和好像只是心直口快,并不是存坏心眼要挑他毛病,于是无奈笑着拱手回礼:「幸会。」
三人刚离开渡口不久,走在翌城的泉大道上,远远就看到城中广场有好几辆马车排在那里,还有一群穿着紺青服色的人群。
苏襄和难掩兴奋拉着荣嫣说:「天川楼的人马在那儿接新生,我们快点过去。」
「襄和、你别急啊。」荣嫣被拉得踉蹌,试着安抚苏襄和的情绪。
黎睦月跟上她们问:「怎么知道那些是天川楼的人啊?」
苏襄和说:「听说天川楼的人都穿紺青色的翻领外袍啦。快走吧。」
黎睦月跟到了广场,果然天川楼的人立即过来确认他们的身份,黎睦月给他们看推荐的文牒和身份证明就被安排上了马车,由于男女分乘,他就此与苏襄和她们分开。黎睦月上车后,听到外面人说:「这辆车坐满了,出发吧。」
移动的马车一点也不颠簸,翌城的路远比黎睦月家乡的路都还平坦,车里其他新生们互相聊起来。黎睦月身旁是一位叫马鈺的少年,看起来性情爽朗,生得也算讨喜,马鈺很快就和车里大家打成一片,大家互通姓名以后,年纪、来歷也很快就交代了一遍,一聊之下发现这车都不是觉醒者,全员莫名松了口气。
马鈺说:「听说天川楼一般会让非觉醒者住一块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往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了。」
其他人笑着说彼此彼此,车里气氛和谐,黎睦月抱着包袱坐在最角落,面无表情听他们聊,马鈺忽然转头喊他说:「月哥,今后我们大家都让你罩啦。」
黎睦月一头雾水看马鈺,马鈺大笑拍他肩膀说:「说笑的啦,原以为你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没想到是年纪最长的啊,还大我一岁哩。」
黎睦月问:「为什么会以为我是最小的?我不是最矮的吧?」他说完,马鈺和其他人又笑了,他也不懂有什么好笑的,马鈺接着跟他讲:「不全然是个子的问题,你的脸生得太嫩啦。」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头脸这么小,说不定我巴掌都比你大了。」
「那我巴掌应该也比黎兄还大啊。」坐黎睦月对面的男子伸手说:「我看看是不是比我的手还小──」
马鈺笑着把那人的手挪开:「别玩啦,我们月哥内向。」
那人看黎睦月一双黑眸盯着自己,尷尬笑了笑:「失礼了,抱歉啊。」
黎睦月说:「脸小不代表我年纪小,我爷爷脸也不大啊,他岁数那么大,头还是小小的啊。」
车内安静了半晌,马鈺率先笑开来:「月哥你真有趣。」
黎睦月对面的人也松了口气,原来黎睦月不是在生气,而是太认真在思考那些不太重要的问题。
黎睦月知道他们在拿自己说笑,他也不是真的懵懵懂懂,只是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