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琭说:「我只是容易做梦,很快就能睡着了,也不浅眠,睡相也没舅舅你糟啊。」
雷巖闻言笑了笑:「我不担心这些,在军中什么样的睡相没见识过?熠忻就和我一起吧。我瞧江老弟对你外甥也是一见……如故,就让他们自己一间。」
岑凛立刻对着江槐琭微笑,江槐琭也回以笑容,长老这就去让人收拾房间了。
四人坐下来喝茶,茶香令人心静,室里一时静謐和谐。
片刻后岑凛问:「方才那长老说这里有女施主住进来,怎么会有女施主啊?」
江槐琭揣测道:「也许是江湖人,多少也有些一言难尽的江湖事吧。」
雷巖点头:「若非如此,女子跑到深山里,还住进寺庙,怎么说也古怪,应该当真是遇上什么困难,长老慈悲为怀,所以予人方便。」
云熠忻看着雷巖说:「该不会就是我们方才进来时见到的女子?不过,我听长老称那女子为师叔,但那是位妙龄女子,长老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者了。」
雷巖也有些疑惑:「我也听见了,应该不是我们听错。」
岑凛此时已经不太关心别人的事,默默喝着茶,透过茶汤的裊裊热气偷看江槐琭,江槐琭转眼和他目光相对,他装作若无其事搁下茶碗,拿起桌上的小糖糕吃。
雷巖像是为了让云熠忻安心,跟他说:「听江老弟说你家阿凛身子不太好,我这老弟也懂得医术,这两日有他看顾你外甥,你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云熠忻看了下江槐琭,带着笑意说:「对啊,我一时都忘了,你师父是萧秉星,也是精通医毒的天才,你既是他弟子,医术应当是不差。阿凛,你一会儿把药给江哥哥看,顺便让他帮你诊治。」
岑凛低头訥訥道:「唉呀,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要麻烦江大哥啦。」
江槐琭一手轻覆到岑凛搁在椅面的小手上说:「不麻烦,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喔,那多谢江大哥了。」岑凛慢慢把手抽回来,抿嘴掩饰笑意。他明明也不是好哄骗的小孩子了,但江槐琭关心他一句就让他差点克制不住露出傻笑。
云熠忻坐在外甥对面,相处这么多年他是很熟悉岑凛的,虽然岑凛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不是喝茶就是抿着小嘴摆出无辜的模样,但他知道岑凛那抿嘴的怪模样是在忍笑,这小子不过是被江槐琭碰了下手就心花怒放了,看得他无奈又好笑。
茶堂外传来喧闹争执的声音,听起来就在主殿那儿,雷巖他们面面相覷,一同起身过去察看。主殿里有位衣着贵气的男人带了十多名家丁在嚷嚷,寺里的僧人也都来护着长老,角落还躲着一些小沙弥偷看。
带头的男人难掩激动向长老喊话:「我知道楚孚叶就在你们寺里,这山中只有你们寺里能留人,没别的地方了,她一介女流总不会夜宿荒野。你们最好将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长老本来祥和的脸变得严肃许多,他站出来说道:「若是诸位来捣乱,敝寺也只好有所应对了。」
段铭麟指着长老说:「当年我带你师叔走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沙弥,如今我与她有误会,你不帮忙调解也罢,竟还帮着她拦我?我与她可是有宿世姻缘的,你拆散良缘不是造孽么?」
长老摇头叹道:「缘起终有缘灭时,楚姑娘已然梦醒,段施主又何苦执着累世情缘?再者,你已有妻妾,再来寻她做什么?何不各自安好?」
云熠忻听到累世姻缘等说法就看向外甥岑凛,岑凛也眨了眨温润乌黑的桃花眼回看他。云熠忻展开折扇轻搧,压低声音说:「什么宿世姻缘,当真有意思啊?我瞧那人有些眼熟。」
岑凛说:「舅舅你忘啦?那位是邻城富户的大少爷,以前也和我们有过生意往来。」
云熠忻了然点头:「这么一说就有印象了。那时当家的是段家的老爷,与那位大公子没什么交集,你倒是记得人家。」
「因为我记性强,当时舅舅你气那富户话语轻薄,后来便不和他们往来了。」
雷巖听到云熠忻曾遭人轻薄,心中不悦,冷哼道:「没听说过什么段家富户,不过教出这样冒失的长子,看来那家风也不过尔尔。」
他们几人围观说话间,段铭麟已经叫家丁搜寺,家丁们因而和僧人们拉扯争执起来,段铭麟还想去抓长老逼问楚孚叶何在。方才一直沉默的江槐琭隔空点了段铭麟的穴,令其手麻腿软的跪在长老面前。
「大少爷!」家丁们看见自家主人跪了长老纷纷茫然错乱,段铭麟被家丁搀扶起来,其他想对僧人动手的人也陆续被江槐琭点了穴道,不是痠麻使不上力就是自己摔倒、跌坐在地上。
段铭麟察觉是江槐琭他们一伙人在暗中动手便怒道:「是你们搞的鬼?」
云熠忻哼笑:「笑话,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们搞鬼?」
雷巖往前站出来,双手抱胸说:「在下雷巖,今日来寺里参拜,见到这位公子带人来闹,此事要是报给京城官府知道,任你家大业大也未必能了。我恰好就认识一位千户,你们再不走,我这就抓你们报官。」
雷巖没听过什么段家富户,反正这些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官职地位。但段铭麟听过雷巖的大名,自然知晓此人万万不能招惹,当下也只能愤然带家丁撤离。
长老和其他僧人过来向雷巖他们道谢,长老说:「多谢你们相救,不然今日大概也很难善了。唉。」
云熠忻问:「长老怎么肯定是我们出手的?」
长老看向江槐琭笑语:「这位江大侠小时候来过敝寺,虽然那时还是个孩子,但相貌不凡,老衲应该没认错人吧?」
江槐琭点头承认:「正是在下。」
岑凛勾起一抹笑容说:「看来这水鹿寺也是块宝地,这么多因缘际会都在这里发生啊。」
长老笑了笑跟他们讲:「四位的房间已经收拾乾净,一会儿准备好斋菜再让徒儿去请你们用膳。」
他们一行谢过长老就先去房里暂歇,那几间屋舍相邻却不相连,之间有竹丛灌木隔着,雷巖他们入住的屋舍间还搭了座棚架,藤树枝条攀爬蔓延,掛着的藤花花穗随风摇曳,惹人怜爱,馥郁醉人的花香令吸引来不少蜂蝶。
「一会儿见。」岑凛和舅舅他们说完就进室里,搁下包袱坐在床缘开始揉眼打呵欠,江槐琭坐到他身旁关心道:「累了么?瞧你好像有些睏?」
岑凛赧笑道:「太期待这次出游,所以前一晚有点睡不着。」
江槐琭指了下少年的心口说:「晚睡对这里不好,一会儿吃饱就早点歇下吧。在此之前,先让我看你平常服的药?」
岑凛的药都是随身收在身上的,他从药袋里取出小瓶子递给江槐琭:「这些是舅舅找名医帮我调配的养心丹。」
江槐琭闻了下药丸,说了几味用到的药材,岑凛佩服得拍手:「好厉害啊,全都说中了,比狗还厉害。」
江槐琭挑眉:「拿我跟狗比?」
岑凛乾笑:「唉呀,我说错了,你莫怪啊。」
江槐琭没有真的计较这些,跟他说:「这药配得不错,平常就这么吃吧。有空我再替你针灸,或教你一些按摩穴位的法子。」
「针灸就不必了吧……」
江槐琭瞧他一脸害怕,也不再追问什么,温声答应:「好,那就不针灸。慢慢调养总会好起来的,你的心疾不是太严重,平日确实也能习武强身。」
岑凛闻言开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