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温柔,他能从眼角的余光看出她眼里有那么一点可以称得上是爱的东西,或许也只是他看错了。
“你笑起来真的很丑,金,就像一只扭曲的青蛙。”魔女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才合适,“你可以不用那样对我笑。就算你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他的喉咙有点发痒,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床缝。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把剪刀。
他很想用这把剪刀戳自己的手,让皮肉绽开来,然后剧烈的疼痛会让自己清醒。
她的话说得多么动听,就像那些大人一样。他们骗他说石头是好吃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些粗糙的石子一颗又一颗地吞进肚子里。它们划破他的肠胃,让他痛得在地上打滚。他哭嚎、恳求,跪下来磕头,直到脑袋流血过多晕过去。
他毫无尊严地求他称之为父母的人不要抛弃他。
他得到了什么?
他的身体一会冷一会热,手指摩挲着剪刀的力气越来越大。他也许并不恨魔女,和那些大人相比,魔女也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甚至还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他。
但他的心脏本就破烂不堪得像个纸折的房子,甚至连一声轻微的叹息就能让它倒塌——他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言语了。
他应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要再这样捉弄我”这样的话,可他的喉咙像是哽住了。他干涸的心又开始下雨,寄生在里面的虫子开始探头探脑地爬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啃啮着他的心脏。
“你喜欢我吗,阿芙拉?”他的心脏或许是在疼痛,或许是单纯地被咬得有点发痒。但那些都没关系,因为他打算暂时忽略。
他决定由阿芙拉的回答来决定自己今后的命运。
魔女狡黠地笑了:
“……或许呢?”
“或许……我比我想象中……更加珍惜你。”那人如此回答。
大官的心平静如水,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他好似一个早就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礼物的孩子,但他就是固执地不肯打开确认。
他要等那个送他礼物的人告诉他正确的答案。
大官伸出手,想要拥抱近在咫尺的人,可是怀抱却一空。他趔趄了一下,整个木屋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暗,他就这样狼狈地摔在地上。
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抬起头,黑暗的房间骤然亮了起来,形形色色的“阿芙拉”毫无生气地摆着各种姿势,唰唰唰地将脑袋转向他。
她们用那种天真又恶毒的眼盯着他,像是在可怜他,又像是在憎恶他。
他从未得到过,或许他曾经得到过。
他所爱的,他所恨的,他所珍惜的,他所丢失的,抛弃他的,践踏他的,珍爱着他的,注视着他的——
最终,也都像烟尘那样仿佛从未存在过般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