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去不了音乐会你也不用难过了对不对?」男孩目光和煦,晚霞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射出光斑,和阴影相互交错。
之后我一直记得,有人在观景台吹笛子给我听,虽然我始终没有问,当初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后来想想,他到底吹了什么,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以前的那个我,你就把她忘了吧!」我凝望城市遥远的那一端,缓缓勾起嘴角,「现在的我视野不那么狭窄了,有更长远的目标,一次跌倒就丧气的话,我不可能撑到现在。」
身边的梁雨禾不知道把手伸进背包里拿了什么,只听见一直有金属相碰的声响,实在是太好了,我忍不住转头一看——他左手已经拿着一支银製长笛,右手还扯着背包的拉链,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愣住三秒,忍不住笑出来:「你干嘛啊?」
「开音乐会。」说着,他把长笛移到唇边,一阵悠远温婉的旋律便轻轻地飘出来。
阳光反射在银製长笛上,我微瞇着眼,面前男孩的眼睫轻颤,振动周遭气流,旋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他的目光凝驻在遥远的某一点,但眼里映着的一片柔和让他无论是什么表情都像个天使。
三年前他吹着中音笛,温润沉稳的声音抚去了我的失落与不甘,今天他吹着长笛,清亮悠远的声音彷彿在诉说谁的梦想与感情。
过了三年,他吹出来的音乐除了好听,我再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最贴切。
梁雨禾的音乐有种能让时间冻结的力量,我缓缓闔眼,享受着属于我们的这段时光,那音乐温柔地包覆着我的心、我的每个细胞,好像所有的情绪包括欣喜、悲伤、惆悵、感动,全收纳在曲子里。
我从没听过涵盖这么多种感觉的曲子,彷彿在诉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越听越不清楚到底是甜中带点酸涩还是哀伤中带点淡淡的甜。
好像有什么在拉扯我的心,不然为什么那里会隐隐发麻?
梁雨禾慢慢将长笛移离唇边,观景台周遭依然回盪着那优美的旋律,久久不散。
「天啊刚刚那是……那个男生吹的吗?」
「根本专业的欸!」
在观景台的其他游客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我看见梁雨禾瞠大双眼,表情嵌上一抹愕然,淡定的眼也闪过无措。
吹到忘我,竟然没注意到观景台上并非只有我们两人。
「那个帅哥,你还是学生吧?吹得超好听的欸!」
「刚刚是在表演吗?可不可以再吹一首?」
「哎哟!你好有气质欸,可以拍一张照片吗?给我女儿当生日礼物。」
「你好厉害喔,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逐渐被包围,接着淹没在不断涌上的人群中,梁雨禾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处变不惊,只有我知道从他紧抿的唇就能察觉他正懊恼着。
我不禁扶额:他以为这里跟三年前一样无人造访,而我还真没提醒他周围有游客。
这下可好,我们该怎么脱困?大家丢出一大堆问题,简直就像一群八卦烦人的记者。
驀然手腕一紧,我被一股力量往人群外拉,刚进来时分明没什么人的,难不成都是被他的长笛声吸引来的?
顺着我被拉住的手往前一望,梁雨禾加快脚步向前跑,身后的各位粉丝也不是省油的灯,急忙追上来——
「他好像是之前那场钢琴比赛四手联弹的其中一组欸,难怪觉得好眼熟……」
「那个女生是谁?他女朋友吗?」
「应该是吧,感觉那首就是吹给她听的。」
围绕在四周的议论声逐渐后退变小,我的视线从头到尾都锁在跑在我前头的男孩上,风撩起他的黑发,撩起我们的紊乱呼吸,心跳的频率偏快,我已分不清楚是因为和那首曲子產生了共鸣还是快跑的关係。
「欸,梁雨禾。」我放慢脚步,使点力让他跟着减速。
他回过头来,有些不安地往后方张望。
我不禁莞尔,「没追上来啦。」没问他三年前吹的是什么曲子,但今天,我真的很好,如此打动我心弦的曲子究竟为何,「你刚刚吹的是什么?旋律好特别。」
他的唇轻轻一抿,便牵起一弯柔和,「这是祕密喔。」
我的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喂,说好没祕密的欸!」
「以后会跟你讲的。」他望着前方,微笑道。
「现在就讲啦!」
「以后再讲。」
「梁雨禾是小气鬼。」我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
「不小气不小气,」他的语调依然轻软,「我请你吃好吃的。」
「冰淇淋松饼、辣炒年糕、大阪烧各来一份谢谢。」梁雨禾要请客,身为他的青梅竹马当然不用客气。
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身上,包裹住我们自由洋溢的青春,为了我们的梦想,为了我们不想失去的人,即便自己选择的路再怎么漫长,因为有音乐相伴,也不再觉得辛苦。
音乐是我们的第二个灵魂,左右情绪、赋予灵感。
梁雨禾轻轻握住我的手腕,走在街道上,他好像就成了一种安全感,悄悄在我心里住了下来,我彷彿也早已习惯他在我心里占了一个位置,温柔待着,不曾越界般。
而这男孩逐渐成长茁壮,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成为焦点,似乎备受瞩目后,便难以让人触及。但此刻,他不是任何人的偶像,他只是我的青梅竹马,只是个陪我逛街的大男孩。
那么单纯而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