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事过境迁后,我一定会后悔的。
服务生送完餐点后,我和张爸爸缄默不语,四周瀰漫凝重的氛围。
「可能我还年轻,做事还是太欠缺考虑了,但……」我率先打破沉默,娓娓说道:「人本来就不是完美的,面对未知而孤独的人生,因而感到徬徨迷惘,所以才需要家人、朋友、伴侣,相互扶持鼓励,相互理解安慰,即使难免有伤心无助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些人的关心陪伴,而感受到能够继续向前迈进的勇气。」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张爸爸冷眼看着我。
我也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因为无论如何,也无法减少此刻我对张芳慈的思念,以及内心的焦躁慌恐。
「很庆幸今天能与您一同坐在这里,虽然谈论的话不多,但至少我对张爸爸有了初步认识,也明白你们为何会反对我和芳慈。」我带着无奈的笑容,缓缓从座位上起身。
「也许到了最后,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但这笔钱我是不会收的,对于芳慈,我也不曾想要放弃,我一定会找出那条能够通往,让每个人衷心祝福我们的康庄大道。」我接着转身走向包厢出口。
「太天真了,石翔宇……」张爸爸语调冰冷地开口:「你一定会后悔的,好自为之吧。」
「人生不就是充满后悔吗?与其因逃避而后悔,还不如竭尽全力过再来后悔。」说罢,我便离开了包厢。
『碰……』走出茶馆前,耳边隐约听见碰撞声响,大概是忍不住怒气的张爸爸、因而拍桌发出来的。
我面容憔悴地走在陌生的街头,虽然内心难过沮丧,但我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失意丧志,要努力打起精才行,如果不能变得更坚强勇敢,就无法守护拥有的一切。
直到将近午夜零时,我才回到宿舍,雨也正好停了。
「咦?」快到房间时,恰巧遇到佳玲,她抱着满是衣物的洗衣篮,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学长,你刚刚不是回房间了吗?」
「有事出去了一下。」我收起方才的愁容,并瞧着她胸前的洗衣篮。「需要帮忙吗?看起来好像很重。」
「没关係,我自己来就好……啊!」话还没说完,佳玲的洗衣篮便滑落手中,重重压到她的脚。
「好痛,呜……」佳玲蹲下去抚摸脚趾,脸上带着蹙眉的痛苦表情。
「没事吧,还站得起来吗?」我慰问道,并双手举起一旁的洗衣篮。
这洗衣篮还真不是普通的重,她是堆了几天的衣服没洗啊?
「我没事啦……」佳玲站了起来,情略显娇羞:「真不好意思,篮子给我吧。」
「没关係,我帮你拿。」我莞尔一笑。
「不行啦,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拿个衣服而已。」我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吧。」
「谢谢学长。」佳玲轻声道谢,我莫名想起她赏我巴掌时的洪亮嗓门,顿时有些不习惯。
当初我对张芳慈的第一印象也不太好,后来才发现她体贴温柔的一面,女人无论生气或难过的模样,都与平时判若两人。
「你怎么全身溼答答的,淋雨了吗?」
「嗯,刚才出门时忘了带伞。」途中,我跟佳玲聊起天来。
「等等回去要快点洗澡喔,不然会感冒的。」
「嗯,谢谢你。」
「学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啊,没有心情不好。」我的坏情绪被她察觉到了吗?我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怎么这个时间出来洗衣服,不等早上再洗吗?」
「那是因为……」佳玲有点难为情地说:「我明早要回家庆祝父亲节,怕要坐车没时间洗,而且衣服堆好几天没洗了,所以……」
「呵呵,原来是这样。」父亲节啊……
自从爸爸离开人世后,每年的父亲节,我们全家人都会去爸爸的塔位祭拜,并将事先写好的信烧掉,信里满满都是想对爸爸说的话,希望在天上的爸爸,能够收到我们对他的想念。
后来,我仍是没收到张芳慈的讯息,电话也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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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我搭车回到员林,下车后,心情感觉莫名的舒坦,或许是回到熟悉家乡的缘故,让我能暂时忘却一切纷扰,掩埋心中的鬱闷彷彿也得到释怀。
烦恼这么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放松心情,把握生活的每个当下吧。
「翔宇,你还好吗?」一上妈妈的车,妈妈便滔滔不绝地关心我:「你好像变瘦了,最近有按时吃饭吗?晚上睡得还好吗?记者们还在骚扰你吗?唉,最近一堆记者来採访我,学校的同事还有学生也一直问我ngelsweet的事,都快被烦死了。」
「唉……」坐在副驾驶座的我不断面对妈妈接踵而来的问题,坐在后座的湘华则是不停发出窃笑。
前往灵骨塔的途中,我对妈妈、湘华述说关于订婚事件的来龙去脉,就连张芳慈是我表姑的事也一併坦承,她们初闻此事时的诧异表情,深深刻划在我脑海里。
「什么!她竟然是你的……表姑!」
「太扯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根本比中乐透头奖的机率还低!」
「根本比琼瑶小说还夸张!」
「妈,所以张芳慈跟你同辈份欸!」
「真的欸,我怎么没发现?所以我见到她该怎么称呼呢?」
「当然是称媳妇呀,因为哥一直想娶她嘛!」妈妈和湘华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谈论着,貌似无法体会我所面临的压力与烦恼。
「现在谈结婚还太早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况且……」我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叹道:「眼前这一关,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说不定到最后,我们仍是无法在一起。」
「糟糕,哥的忧鬱模式又啟动了。」
「放心,会在一起的。」妈妈毫不犹豫地说,脸上掛着谜样的笑容。
「唉,安慰的话就不必了。」我不以为意地说:「虽然我是小说家,但我还是很务实的,人生嘛,难免要有认清现实的时候。」
「因为你跟你爸爸很像啊,根本就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妈妈平和的语气中流露缅怀之情:「虽然平时看起来柔弱好欺负的样子,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意外的可靠,而且他还爱我爱得要死,比如有次我只是得了重感冒,他就紧张兮兮地摺了一千隻纸鹤,祈求我身体顺利康復,真的很夸张,好像没有我会活不下去似的……」妈妈揉着眼睛,眼眶有些泛红。
「妈妈你也很夸张啊,居然还真的去数纸鹤有没有一千隻,也太不解风情了吧!」我趁机揶揄妈妈。
「当然要数啊,要是爸爸骗人怎么办?」湘华嘻皮笑脸地说:「妈妈可是很多人追的,当然要鑑定这个男的是不是真心的呀!」
「那要是爸爸少摺一两隻呢?」我不以为然地说。
「呵呵,就算他少摺一两百隻也无所谓。」妈妈微笑回答:「如果没有在乎的话,就不会特地去数了。」
「哥,难得回来彰化,就不要这么闷闷不乐了,打起精吧!」
「嗯,说的也是。」我淡然答道,但心里的思念仍是蠢蠢欲动。
张芳慈,现在的你在干嘛呢?在工作吗?还是在吃饭?心情还好吗?还在生我的气吗?怎么还是没回我讯息?手机也不开……
倘若摺一千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