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预想过这种可能。”
她偏了偏头,视线越过半开的小窗落在江面上,眼睫低垂,半晌之后才轻轻笑了一笑,
“你知道的,我虽擅长用阴阳命理来糊弄人,可却向来不信佛鬼怪。可昨夜听过季昱安的遭遇,我在某一刻时,竟是无比期望这世上当真存有普度众生的三千佛,如此,倘若我最后真的束手无策,好歹也在跪在佛前,虔诚地求一求佛祖,让她赐给季昱安一条生路。”
橘红的日头渐渐探出江面,晨光熹微,在平静的水面上洒下一片碎金的波澜。
“但凡能够想到的法子,我都会尽力去尝试,璟仪,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亲眼看着季昱安出事。”
*
托京中那场动乱的福,郁肃璋与郁肃琰一具心力交瘁筋疲力倦,郁璟仪放出的信鸽倒是很快有了回应。
季路元彼时正在西侧的船舱中与商言铮议事,徐松寒的谏言为他们提供了一道出乎预料的巨大推力,这遭算是个意外之喜,季路元蘸了些茶水在小桌上写写画画,打算将手里的其他证据也趁机一并抖出去。
“还有,记得安排一部分人手暗中护着那些谏言的学子,郁肃璋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别让他们吃了暗亏。”
商言铮沉沉‘嗯’了一声,寂然不动地将正事谈完,而后才攥了攥指,一脸悒郁地抬起头来。
“昱安,”他试探性地张了张口,“你后续打算如何做?”
季路元挑着眉头睨了他一眼,“敢情我适才说了那么多,商大统领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吧?”
商言铮握拳在他肩上狠捶了一记,“你别给我装傻。”
季路元‘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抬手回了他一记重拳,“我装什么傻了?”
商言铮这几日心中本就烦闷,现下又被他惹得来了脾气,当即便一脚踹开小桌,同他在这不甚宽敞的船舱里缠斗起来。
两人就这么抽疯似的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直至郁棠一脸惊诧地推开舱门,他二人才终于松了擒着彼此衣领的手,气喘吁吁地停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缠斗。
“你们这是?”
“没事。”季路元将倾倒的小桌扶起来,牵着郁棠的手迈过满地的破盏碎瓷,“你怎么过来了?”
郁棠将信鸽上的小笺递给他,“璟仪从大皇兄的书房里找到了那位道长的遗物,其中有一本竹制的小册子,记录着他曾遇见过的各种疑难杂症。”
泛黄的小笺被徐徐展开,郁棠眸光灿亮,
“季昱安,你中的毒叫千日谵,而几日之前,我在宜州城听过这种毒。”
第5章 离船
◎“你我日后若是和离,十九我是要带走的。”◎
郁棠将那日在四方街的见闻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季昱安, 我们要偷偷离船,回到宜州城才行。”
这确实是目前可选的最好法子,官船上行事多有不便, 这事也不好拖到抵达平卢后再行解决。
季路元略一犹豫便点了头,“好,十一与我身形相仿,届时可以让他带着纱帽假扮我留在船上, 对外只说我生了疹子不宜吹风, 非必要的议事暂且搁置, 必要的则交由言铮带话进来。”
他与商言铮交换了一个眼,随即又看向郁棠, “但无需你与我一同下船,让十九跟着就是了, 他腿脚快,传递消息也更方便些。”
郁棠摇了摇头, “十九是需要跟着,但我同样也要去,来这里之前我便已安顿过了泽兰和栗桃,她们会配合璟仪来掩盖我的行踪。”
“阿棠,”季路元还在劝她,“你实在没有必要……”
“季昱安,”郁棠打断他,“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那日在四方街, 她就已经亲眼目睹了这毒药在药性发作时是何情状,矜贵骄傲如季路元, 绝对不会想让她看到他那副狼狈不堪的偃蹇模样。
“季昱安, 你这人总是如此, 我随口说的假话,你每每都深信不疑地当作真话去听,可轮到那些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你却又总将其当成我哄顺你的玩笑之语。”
她仰头望向季路元,“我们从校场出发来宜州的那日,我在酒楼里同你说过什么?”
季路元抬手摩挲了两下她的下颌,“你说我锱铢必较还脾气坏。”
郁棠睨他一眼,手握成拳,不轻不重地在他肩头捶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