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闻此,面带思索着蹲下,用力摁了摁岩面上的湿泥,认真地注视指腹间摩挲着的泥土中来自河岸的细小颗粒,语气淡淡道:
“马匹素来喜欢狩猎地这块河岸边的湿泥与水草,昨夜水汽湿润,它们不会跑太远的。”
说罢。
他随即就抬起手指在嘴边吹了个急哨。
伴随着一声哨起!
借助岩石与山洞的怪构造,空荡荡的尼罗河畔如回声般此起彼伏地响起尖利的哨声,你不解地扭头望去,却见远处不知何时已莫名出现一个快速移动的小点。
竟真有匹毛色暗棕的马从远处的风沙绿苇间抬腿跃出来!起初是一个针尖儿般的小点,慢慢变大,最后才看清楚这匹起码两个成年人那么高大威壮的高头大马。
其四脚肌肉尤其发达,甚至随着动作而小幅度颤动,加之毛发油亮顺滑,与水汽混合更加飘柔如缎,看起来可谓是威风凛凛,傲气凌然。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心底暗暗有些吃惊。
“上来!”
青年一把搂住你的腰。
他抬腿往下面奔腾的马匹背部跳去。你望见无尽的崎岖岩石与下方随着马儿跃动而变化不停的马背,狠狠咽下唾沫不敢动弹。
你本想抗拒!可脚下突兀的悬空感却提醒你不得不反手搂住他的脖颈,努力将自己瑟缩在对方的怀中。
等青年凌空从上跃下跨坐上马背后,他立刻变化动作,一边单手拉住马后颈的鬃毛,一边单手锢住你在怀,只双腿使劲,身下马儿便随力而跑走。
……
来到王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青年骑着马从王庭与外头尼罗河连通的偏殿进入。伴着沉鸣的乐声,夜色的纱幕与王宫内的火光相得益彰,独属于王庭的白纱从上而下,直垂至水面与莲叶相平,但其实水面只堪堪达马腿中段罢了。
“你准备怎么做?直接去告诉法老?”
你转身,轻声问道。
青年不答,只翻身下马后又伸出双手将你抱下来。你们二人站在水中,冰冷的河水中有好多娇艳欲滴的莲花,全部围在你胯的位置。
清香的香气萦绕。
你忍不住弯身欣赏起来。
他则在此时转身,将马拴在旁边的白柱旁。
正前方王宫的石梯则延伸至水下后还略略隐着一半,仿佛是陆上水宫殿的既视感。
伊塞斯冷着面色,一一用手拂开莲花,走至你身边,沾着水汽的温热手指紧紧拉着你往楼梯上走。你光脚踩在石梯上,实在凉得厉害。
“你在这处等着我,这里很安全。”
他将你扶坐在一块楼梯的平台处,火红的头发难得如此严肃地垂在双肩,眉头紧拧,黄金的瞳孔中透出冷冷的色。
“你到底要怎么做?”
你忽然拉住他的手臂,眼不解。
伊塞斯未言。
迷雾般的傍晚,天空被染成蓝紫色,白色垂纱交错,青年的表情也如迷雾,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你想站起来看得更真切,他却突然慢慢朝你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于你脖颈之间,一双黄金色的眸子掩藏着许多情绪。
“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赶紧上马,头也不回地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贴上你的脸颊,一字一句低语道。
你略一怔。
“……”
伊塞斯想了想,又将自己脖颈上的荷鲁斯之眼解下来,放在你手心……
………
你怎么可能就这样呆在这里呢?原本的计划就是要离开的。
没错。
离开王宫,离开埃及……
只不过……
你将手放进水中,任由那条荷鲁斯之眼从手心飘飘荡荡地慢慢沉入清澈的河底。这条项链不管他给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太过显眼……
傍晚的埃及。
暗紫色的天空与波澜起伏的河面连接一片,微风吹起河面上的莲花,有脆弱者甚至掉了几片花瓣,小船儿般往更远处浮水飘去。
你悄悄从楼梯处站起来,整理好身上的衣裙,按照方才他的行路轨迹走去。
是的,你其实也在好。
他到底会怎么做?
他刚才的意思分明不是先去找法老说清这件事,而是要……
你暗暗攥紧手心。
……
穿过层层的高大米色圆柱,你光着脚,悄悄跟在青年身后,但他实在动作太快,加之你的顾虑极多,既不能让青年发现又要随时注意王宫中是否有其他人注意到你……
一来二去。
果然将青年跟丢。
何况你脚上还沾着水珠,匆匆忙忙,简直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王宫中乱逛。但这样湿哒哒的落汤鸡模样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你忙去乱找了处看上去像是晾晒衣物的地方用坛中凉水微擦身后取了件干净衣裙穿上。
坚硬的地板被燥热的太阳烧出烫感。
你漫步行于王宫中,听到来自卫兵的列队步伐声就立刻往另一个方向转去,亦或是丝毫的说话与风吹草动,也会立刻扭头躲避。
就这样。
误打误撞,竟来到一处十分静谧的宫殿。
怪的血腥味道冲入鼻腔。
风裹挟着尚未从空气中散去的哀嚎,却在你认真聆听时彻底消失,好心驱使你探身走进里面,然而深红色的浓稠液体随着你的踏步拂过脚心,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你忍着恶心,低头看去。
此处的庭院中全是仰躺的尸体。有卫兵,有侍女,甚至有紧紧抓着盘子的侍从,他们仿佛还来不及呼救就被人用刀割喉毙命,惊恐的色甚至未从僵硬的脸颊上消退。
发生了什么?
你不敢置信地继续往前走,仿佛灵魂也被这些可怖的场景吓出躯壳般呆愣着,直到一阵争吵声将你志唤回。
“你我都是父王所生,你怎知我没有相同的野心?凭什么你就是尊贵的拉之子……”
“……就算你禀告父王又怎么样?我是下埃及贵族之后,下埃及的长老都会支持我的,我告诉你,只要我……”
你连忙几下擦了额头的细密汗水,闪身往内宫旁边的角落躲去,此处是墙壁间的夹缝,坐在这里正好能背靠着房间的外墙。
冰冷崎岖的石面膈着背部肌肉。
你完全大气也不敢出。
“叁弟,瞧瞧你现在嚣张跋扈的样子……”
青年低沉的声音穿过房间石壁来到你的耳边。与帕皮耶高亢的骂声比起来,简直有如地狱的低语也过犹不及。
“什么……”
帕皮耶的疑问被一声极快的风声打断。
随即!几乎是区区几秒钟的时间,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已重重摔在了地上,伴随着巨大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你心狂跳不止。
冷汗密密麻麻自额头渗出,更别说此刻扒住石壁的手指自然也剧烈颤抖起来。为了不引起房间内人注意,你只得咬牙将手指往后扣住石壁的缝隙,以此来平衡剧烈颤抖带来的骨骼肌战栗声。
你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准备就此离开!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又听见房内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