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叹道:“年轻真好,可真浪漫。”
“是啊,不知道送什么贺礼才好。”官话锋一转:“菩萨准备赠个什么宝贝呢?”
“自然是备份厚礼。”观音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菩萨慢走。”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观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她停下之时,才发觉自己竟来到孽海之畔。
孽海一如既往地水色动人,云霞漫天倒映在水面,红火似榴花。
观音静立了许久,面上也没有半分笑容,这才从袖中拿出那张喜帖,随手抛在了孽海之中。
喜帖叮咚一声沉入孽海,观音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缘生敲着脑袋,失声道:“糟了,说错了,不是凤凰小殿下,是大殿下。”
官安慰他:“那也无妨,喜帖上写着名字呢!”他打开喜帖,“北海赤星同幽鸣麟樾大婚。”
缘生尴尬笑了笑:“瞧我,忙得晕头转向!还好喜帖没弄错。”
“无妨,无妨。”一群人说说笑笑,不当回事。
昆玉宫内却是叫苦连天,麟逍极为不耐烦:“你说你和我兄长成婚,为什么我来摘花啊,累死我了。”
赤星一朵花砸在他头上:“都免了你的贺礼了,采些花怎么了?”
麟逍嘀嘀咕咕:“你和我兄长成亲了,这幽鸣山上的东西还不都是你囊中之物,你还想要我送什么贺礼?做人别太过分!”
赤星脸上是掩不去的甜蜜,轻哼一声,低头嗅了嗅那花,随口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麟逍阴阳怪气道:“多谢五公主殿下记挂,我的伤一万年前就好了,劳您现在才想起。”
赤星有点不好意思:“嗨,这不是忙着呢,眼见你生龙活虎的,料想并无大碍。”她看了看四周,悄声问道,“你吃了那颗忘情丹?没再做那些古怪的梦了罢。”
麟逍手里捏着月榴花,闻言顿了顿,摇头道,“我没吃,也没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自那日麟逍贸然去南海将忘情丹送给观音后,他回昆玉宫便觉疼痛难忍,不自觉地昏睡过去了。
但这一次他再没有梦到那些古怪的场景了,也再也未曾有心痛至想要落泪的情绪了。
待他苏醒之时,只觉得一身轻松,他有些莫名的直觉,匆忙褪下中衣,对镜自照。背上的大片焦黑伤势一夜之间竟无影无踪,只余一片光裸完好的皮肉。
所有痛苦就像一场梦一样退去了。
即便后来再重复梦见了一次去南海见观音的景象,他也再不难过了。
“那便好。”赤星笑道:“没事就好。”
麟逍笑容轻松道:“是啊,没事就好。”
天赴历十万零七百年,北海与幽鸣结亲,大宴宾客,广邀诸天佛观礼。
彼时锣鼓喧天,红绸遍地,诸赴会,贺礼堆积似山,众纷纷贺喜,独观音未曾到场,虽则她也令童子送了一双珍稀的雪白顶冰花。
听闻五公主喜欢花,她自然也顺着五公主的喜好送上花。
南海仍旧十分寂静,清苦的竹叶气息却掩不去罕见的清冽酒气。
观音坐在竹林里,开了一坛酒,她看上去有些醉了,举杯醉醺醺地遥祝道:“贺你大喜之日。”
“恭喜你,恭喜。”她举杯饮下苦酒,低垂的眼眸却是一片清明。
“恭喜啊恭喜。”观音重复道,手渐渐握紧酒杯,猛地掷向竹林。
酒杯砸落在地,清冽的酒液洒在青竹身上,青竹毫无反应。
观音起身,愤恨地掐住竹子,青翠之色在她手下化为破败的灰,她喃喃道:“凭什么?凭什么还不复原?”
“你都成亲了,为什么还困住我的竹林?”
“为什么?”
她想起那日世尊询问,她固执地说:“他从未在我心中,谈何耿耿于怀。”
世尊终于问她:“那你的竹林呢?那你的净瓶呢?你还不明白它们为何会破碎、枯死。”
观音抿紧唇角,不发一言。
“别再守着麟逍了,守着他也无用。”
观音猝然抬头,对上如来悲悯的眼。
原来世尊都知晓。
“你的嗔心由世人而起,那只魔却全了你的杀心。”
“你的嗔心有他,杀心有他,你的心魔是他,可他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观音愤怒道,“我何曾有什么心魔?”
如来只是坚持道:“观音,该放下了。”
“忘记他罢。”
“我未曾记得他。”观音咬牙道,见如来目无波澜地凝视她,怒而拂袖离去。
“他没死,他成亲了,可是我的竹林还是回不来。”观音自嘲道。
“回不来了。”
“可是,我不悔!”她起身冲着无边广阔的苍天大喊,“我告诉你,我不悔!”
“我赢了!”
天不会回答她,只余清风飒飒吹过,观音的白衣被风吹起,她站立的姿态那般骄傲,凝望青天的眼眸也是一如既往地冷静清明。
她长久地仰头望天,最后疲惫地闭上了眼。
“我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