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那起了些动静,楚言枝才放下窗子,重新卧回床榻,等红裳来唤她起身。
宫婢们都进来了,喜气洋洋地对她说着吉祥话,绣杏依然是话最多的那个,叽叽喳喳词都不带重样的。
楚言枝也同她们玩笑,梳妆之后,由她们扶着坐车辇去往坤宁宫。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姚窕亲自为她笄,她行再叩之礼后由红裳和礼官引着朝各方再叩首,最后去往东暖阁换下及笄礼服穿上轻便衣裙陪席。
二姐姐婚姻美满,被安排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笑说当年她及笄的时候是在夏天,热得她浑身冒汗,衣裳都汗湿了,还不敢多挪多动,难受极了,不像她和三妹妹,择了个好时节出生,不冷不热的,舒心得很。
楚言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抿唇笑笑就不多言了。
楚姝和对面的两位长公主倒相处得不错,楚言枝陪二姐姐坐过一会儿后也过去同她们闲聊了。
礼宴终于结束,等几乎所有都离开后,楚言枝才踏出了坤宁宫。如今昼短夜长,夜色已然微沉。
临要再上车辇回长春宫时,楚言枝往坤宁宫后花园的位置看了眼。
她记得那里有个荷塘,夏天时菡萏亭亭,迎风招展,她后来还把那蜻蜓立在瓣尖的态画成绣样绣了出来,做了柄绸扇送给皇
,皇
很喜欢。
二姐姐及笄宴那天,狼被他师父领回来了,她不让他跟着自己,他还悄悄跟,结果被她发现了。
当时她坐在檐下的大石上,裙摆与披帛都随意地散在上面,狼
立在烈阳下垂眸看她,又缓缓蹲下身,将下
靠在她的膝盖上,仰着脸说想她。
他眸子本就生得黑,一经阳光直,便显出一抹剔透的琥珀色。他乖乖蹲在那任她揉脸揉下
,偶尔还要舒服地哼两声,真像小猫小狗。楚言枝当时想,她养了一个还挺可
的小
隶。
一晃好多年过去,二姐姐的二儿茵姐儿都在咿咿呀呀学说话了。
回到兰心阁洗完澡,楚言枝把都遣出去了。今天起得早,回来得晚,中午又没歇晌,红裳料她累坏了要多休息,搁下温牛
后就要到外间去守着。别的宫婢睡得沉,今
又都累着了,怕楚言枝唤
他们听不见,红裳便想连守几夜。
“红裳,你今天陪我走那么多路也辛苦了,回厢房睡去吧。今晚外间就不用留了,反正我若在里间摇铃,守门的宫婢也能听见。”
“这怎么好?起码也留个在这。”
楚言枝在帐内掩唇打个呵欠:“我都长大了,还没单独一个睡过。最多再磨蹭一个月,咱们就要搬去公主府住了,我想今晚上好好想想。”
红裳犹豫了下,问她是不是想做什么事,楚言枝冲她露出个真挚的笑,要她放心,她真的只是想一个静一静而已。
拗不过她,红裳依言出去了,但挑了两个警醒机灵的宫婢守门。
等兰心阁内完全静下来,楚言枝平躺在帐内,长长地叹了一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开心不起来,一直有气堵在心尖,怎么都呼不出。有些问题她想过很多遍的,努力地让自己别再去想,可依然会时时侵扰她的思绪。
等和小表哥成亲了应该就能好了吧。
“殿下。”
帘帐微动,一只手扒上了她的床沿,狼的影子隐隐绰绰地投了过来。
楚言枝撑身倚坐起来,撩开帘子,就见少年蹲跪在床仰望着她,黑眸晶润,怀里抱着一盆不知什么花,月光一映竟会反光。
“生辰快乐,殿下。”狼将那盆花双手碰给她,轻声道,“
送殿下的生辰礼,金枝玉叶。”
楚言枝接过要细看,才发觉这盆花还挺沉,摸摸花瓣叶片,竟是用各色玉石做的,连叶脉都雕得十分细致,根茎则是用金丝拧成的,托着一朵朵山茶。
“殿下喜欢吗?”
“挺好看的。”
楚言枝捧在怀里,抚了抚触感温润的玉花,半晌道:“狼,你要是有生辰,我也会给你过的。”
狼望着她笑:“
不在乎这些。”
楚言枝将每朵花与每片叶子都看了一遍后,递给他,要他放到案几上去。
等他走回来了,楚言枝摸了摸他的,垂眸道:“等我成亲了,你也成亲好不好?嬷嬷和娘亲都放心不下你,他们想你也能有个家。”
狼睫毛颤了颤:“……殿下也希望
和别
成亲吗?”
“嗯,我们都成亲,都能过得很幸福。籍的事,可以让钱公公和你师父帮忙解决的。年嬷嬷还说,还说她觉得辛小姐和你很相配。”
狼攀着床沿的指收紧了,楚言枝久未听见他应声,默默收回了手。
狼握住了她的手腕,再抬眸时,方才盈着笑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凝重:“
不成亲,
谁也不要,只要殿下……只要殿下能每天都很开心。”
“表哥你见过的,扪心自问,他是很好的,我会很幸福的。狼
,别把心思都放我身上了。等我成亲了,你就去找喜欢做的事,只要你愿意成亲,我也帮你找合适的妻子。”
狼依然沉默着,眼睑渐垂,眼睛虽然失,却看起来更亮了。
像当年他拽着她不撒手时一样,楚言枝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知道。”在她掰他第二根手指的时候,狼
松了手,乖乖地在床下对她点
,“殿下别把
丢给别
,
以后会走的,不出现在殿下和小表哥面前,
懂事……”
“……嗯。”
楚言枝忽然感觉心更闷了,看他这样,眼眶都有些发热,于是别开了视线。
她把帐子重新都放下来,遮住自己的脸,暗暗揪紧了被子,稳住声线道:“你若不愿意娶妻,我当然不会迫你。只是你得让年嬷嬷放心,她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那天我带她出去找辛小姐帮她看了看,说
况不太好……你小时候,嬷嬷很疼你。”
楚言枝拿被子擦了擦眼睛,便听狼声音也闷闷的:“
都知道,
以后跟随师父去做事,去建功立业,让嬷嬷和殿下放心。”
又是几息沉默之后,楚言枝朝里侧躺下来:“你回吧。”
狼透过帐子映在墙面上的影子轻轻动了一下,楚言枝闭上眼,慢慢缓着吐息。
这些事是早晚要说清楚的,即便不说,狼心里也该有数了。她对他有欲望,婚后留他在身边是个隐患,若真出什么事,对表哥一家
都很不好。狼
最近几个月都特别乖,不随便勾引她了,她要他如何,他就如何,那今晚答应她的事,应当也都能做到。
“殿下。”狼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
狼缓缓站起身,凝视着薄帐之后殿下窈窕有致的身影,回想起那一个个似真似假的梦境。
他渴望拥有她,不止是作为隶被属于她的那种拥有。他想她眼里能有他、只有他,想她能用饱含
意的眼认真地注视他。
想听她对他笑着说好呀,好呀,我们一起抱着睡着,一起生小娃娃,我们这辈子永远也不分离,我们两个,就两个,永远幸幸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