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睁眼,于是他只能照做。
看到的是天空,和两张哭花的小脸。
“醒了!”青山公主声音是喜悦的,可表达方式却是放声大哭。
太子也不停用他那都是污泥的袖子去抹眼泪,把脸抹得越来越花……
卓思衡不免觉得他们可又可怜,心想你们俩亲爹驾崩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努力压抑全身肌
痛楚的否决,颤抖着坐直,搂住两个哭泣的孩子在怀中。
他们在一块巨大的石台之上,浮木恰好卡在这处巨大岩石探出的地方,洪水已经退去,石下面全是污泥和树的残骸,天上飘着的云已是更淡的银白,可太阳却在其间不停往西坠落。
看来今晚是要在此处过夜了。
总之,在做其他准备前,还是要先哄孩子。
“你们怎么把我弄上来的?不哭了,来告诉我。”卓思衡不用刻意低了声音,他基本上就是在有气无力嘶哑着说话。
太子到底年纪大些,忍住辛酸道:“水小了后木卡在此处,我和妹妹跳到石
上,拿藤条拴住你拉过来的。”
卓思衡去翻开两个孩子泡至发白发灰的手掌,见上面遍布红紫勒痕,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再看他们脸上也好多细小伤痕,想必是激流途径树梢所刮,更是忍不住再抱紧孩子。
“真是对不住,我说着保护你们兄妹,可自己先晕过去了。”卓思衡摩挲两个孩子的手掌鼓励道,“多亏你们两个坚强聪明,想了这个办法,不然今晚不知怎么过夜。”
太子好像没听过有夸他聪明,此时已是受宠若惊,可听罢却面露惊讶:“我们不快些赶路回到中军行辕么?”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森林中走夜路。”他本想说野兽出没觅食很危险,可怕吓到孩子,只好改说个不那么恐怖的理由,“夜里无法分辨方位,是很危险的。”
太子恍然大悟点点,连青山公主都不哭了,只安静地听。
“所以咱们得弄些能过夜的东西,先熬过今晚,补充些体力,明天再去寻路。”特殊时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况且自己要还是一一个臣和各种恭谦之言,两个孩子更要畏缩,不如就真斗胆当一回他们的哥哥,吩咐道,“太子,公主,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卓侍诏哥哥,你说。”公主刚才被夸了后忽然坚强起来,觉得自己很受倚重。
卓思衡心想我是你爹的臣子,你叫我哥,我们这辈分太了。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便也只是笑笑柔声道:“这件事哭着可办不好。”
公主立刻肃容坐直,使劲儿摇,表示自己不会哭了。
“你们去捡些树枝,不许去远,只能在附近,只要这种。”卓思衡拿起手边一支湿漉漉松树细枝,“我去找点别的,咱们夜里有火便不怕了。”
“可是这么湿,真的可以点起火吗?”太子表示怀疑。
“总得试试。”其实卓思衡自己也没把握,他虽然学过怎么用湿树枝取火,然而从前都是看呼延老爷子做,自己还未曾成功过。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嘴上说着得罪,用手解开公主长长的束发带,用这淡紫色的绸带绑住孩子一一只手,以防两
走散,又叮嘱一番其他需要注意的事
才肯放手。
卓思衡自己的弟妹不需要哄,他们都吃过天大的苦,太懂事听话,于是老天爷让他在这一天将前十几年的份额补上,给他两个能哭的弟妹,让他好好体会一次做大哥的切实感。
不过其实……感觉还挺好的。
卓思衡看着孩子的背影始终保持在自己视野范围内,这才起身查看周遭环境。浮木上仍挂着那把麻背弓,多亏禁军的武器军械匠造过硬,来势汹汹的水流激都未折未断,他们才得以保全
命,原本箭囊也一直牢牢斜套在他身上,两个孩子拖拽时才给去掉,如今箭囊掉进石
下的淤泥里,卓思衡下去捡起来查验,一共九支
铁黑簇箭一支不少,都被封在羊皮的箭囊当中。
然后,他便一个朝岩石更上方走去。
这是几个巨大岩石拼成的小小台基,岩石接处参差咬合,形成好些平行于地面的缝隙,有些一根树枝都
不进去,有的却可以半个身体探进去查看。习
凶狠的猛禽最
在此处筑巢,秋季时这些鸟巢多已荒废,但用来筑巢的碎木片
绒
却最是蓬松柔软,加之水位不曾涨到此处,雨水也淋不进来,因此岩缝
处的
燥环境保持得很好。卓思衡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再加上一个手臂的长度摸索半天,终于摸到一处
爽的窝巢,二指轻扯拽了出来,果然是鸟儿给自家孩子准备的上好婴儿房,外面下了这样久的雨,它还能不
湿不塌瘪,他顺路又在里面掏出几块
燥的碎石,都小心翼翼放在没有沾水的地方备用。
孩子这时也抱回两怀树枝,卓思衡让他们在靠内岩台上将树枝湿的树皮磨掉,借此提升些热度蒸发水汽,再取出一支箭矢,以铁簇摩擦没有淋湿的石子,用擦出的火星点燃
燥的鸟窝。最后放到一丛已磨去外皮露出些许松脂、虽不够
爽但温度也已足够高的松树枝围环……
篝火就这样燃起了。
此番戏法一样的取火表演彻底奠定了卓思衡在两个孩子心中的老大地位,怕是就算他现在要谋朝篡位,两个孩子都会像方才一样用力拍手鼓掌表示支持。
解决了取暖问题,还要解决果腹,这对于卓思衡就简单了,他吩咐孩子烤身上的衣服,然后自己一个
做好记号,去林子打了只因山洪受惊没了巢
的野兔,未免孩子害怕,他还是把兔子杀好剥皮后带回的临时营地。
虽然这俩孩子都见过杀了,还是给他们少增加点心理
影吧……
卓思衡又到高处摘了一把酸浆果,捏碎均匀涂抹在兔上后再架火烤制,用天然的酸涩味道去除腥味,避免
类在没有盐分的
况下不够鲜美和
感差的问题。
两个孩子瞪圆眼珠,只觉得卓思衡是什么仙下凡才有这样的本领,而当他们将鲜香油光的兔吃
饥肠辘辘的肚里时,更确定了卓思衡一定超凡脱俗拥有诡本领,是戏说里才会出现的传
物。
“卓侍诏哥哥,状元也要会这个的吗?”吃饱后的刘婉投来崇拜的目光。
卓思衡嘴上说只是一点点家乡时学到的本领,心里想得确是当年他以为自己要靠绝地求生和极地大冒险才能养活家,谁知道峰回路转又当了回状元,本以为这些本事再也用不上了,哪里晓得怎么又天降了你们两个大宝贝要他带着荒野求生。
当真是命运九曲十八弯,兜兜转转间也不知那条路上就瞎猫撞见了死耗子。
想到这里,卓思衡顿觉好笑,自己也算读书出息读出个状元来,心中所想的比喻怎么还是如此拙劣。
他吃过兔,
好了许多,身上疼痛的伤处也折磨稍缓,又去捡了松树枝磨掉外皮续火,到底还是
湿了些,火堆上黑烟滚滚,不过也是焉知非福:若是有寻找太子的队伍能看见这烟尘就更好了。
对了,太子。
卓思衡在火堆边填柴,两个孩子身上脏得不像样子的衣服差不多都已烤,可秋夜露重,又刚下过雨,他们都缩得像是冬
里的麻雀,将手小心翼翼探向火苗取暖。
此时不说怕是没有合适的时候了,卓思衡再不忍心也得向两个乖巧可的孩子开
询问心中一直狐疑的问题:“太子,公主,有些话眼下不问回去或许便没机会再谈,此时高天远月只有我们三
,可否告知我实
?不知你们两个为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