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也谢过安排，多谢潘司事提醒。”
潘广凌带刺的话好像都扎进一池无波的水潭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
别过脸去，自己快步走在前面，再不去理卓思衡。
年轻真好啊……卓思衡看着他的背影感叹。
转念一想，自己和他同岁，其实也不老啊？然而再想想一样是同岁的曾大
与何刺史，他也就恍然大悟了。
皇帝啊皇帝，你让多少的青春都蹉跎了啊……
一时无话行至快要登顶之处，忽见一乡打扮的樵夫下山，他似乎认识潘广凌，见到便行个礼，用土话方言很亲切的打招呼。
潘广凌同本地说话也用极熟练的乡土话，地道纯正，二问候之余说起农事，将卓思衡晾在一旁好久，因是常服，农也没将他看成官吏，只与潘广凌聊得热络，卓思衡摸摸
叶，拽拽爬藤，闻闻小花，倒也自得其乐。潘广凌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心道要是从前那些官员早气得三庭五眼怒纹丛生，然而他的这个新顶
上司好像有点不大正常，像个帝京来的闲散公子，没有半点自己是主事主政官吏的使命感和危机感。
看了就让生气。
待到谈完，他又与卓思衡一道登山，及至山顶，卓思衡眺看云岭洽连翠色碧海，何止一句清气爽可以形容。
就连潘广凌也舒缓了一路至此的烦闷，
吸一
气，再轻轻吐出。
卓思衡觉得是时候而已是地点和眼前这位愤怒青年好好谈谈了。
“潘司事觉得那座古岩亭如何？”
潘广凌顿时警觉，盯着卓思衡半晌说道：“当初何大花了半年时间才修筑好此亭，怎么会不好呢？”
卓思衡假装听不懂话里的
阳怪气，低一笑道：“确实，此地常有山雨疾风，又
闷易腐建木，可那亭子的立柱刷了足足十几层厚漆，又再以清漆油封，几年来都不见斑驳，可见是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潘广凌自己是工曹的官吏，最清楚营造之事，那古岩亭也是他与工匠得令后同画图，亲自监工，自然用料扎实绝无偷省。然而听卓思衡只看过那亭子几眼就知晓其用心之处，他实在意外。
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这张嘴，哂笑一声道：“即便有些偷工，有了何大的亲笔题额和立碑作传，那亭子也必然只会是好得不行。”
谁料，卓思衡却摇摇：“此言差矣，那个亭子我看却是烂透了。”
潘广凌先是愣住，一
邪火蹿至心，这两天的愤懑一脑涌出喉咙来，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道：“大又未亲眼见到亭子修造，怎知不好？此亭以山岩作基，埋土重压方，除非山崩地裂决然不会倒塌，上顶叠瓦乃是安化郡本地黏土烧制，落雨如罄坚不生，我亲自督工怎会不晓？哦，我懂了，难不成又是京中哪位大提点让你知晓各种奥妙，不用亲眼瞧见也通广大能知千里之外一亭之工事？”
说完他就后悔了。
父亲总是叮嘱他格不要急躁，不要意气用事，即便不去圆滑逢迎，也至少要做到不卑不亢，可他实在气不过此新任通判一连串的行径：明明海路更近，他却对自己要赴任之地的
况不闻不问，一意孤行去走山路，害得众都为他苦等耽搁；待到至此，又和刺史长史等诗词相和，不求实
，只谈风月，全无能耐本事，倒是阿谀之词张就来！
然而此话一出，哪怕这位卓大脾气再好，也是要生气的。
自己恐怕又要得罪了。
想必父亲得知，定然对自己失望透顶。
果然，卓思衡冷肃下眉目静静看过来，潘广凌心下一惊，只觉这位自己的新上司一直以来都是笑吟吟的温和面目恬淡做派，为何一板起脸来看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摄？然而他心觉自己所言也未有错，大不了被痛骂一顿，反正同这些成
里风花雪月的官吏他也是受够了。
卓思衡看着潘广凌一副引颈就戮的慷慨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依然严肃，字句顿挫道：“再好的钢也需用在刀刃之上才能算作得用有当。那座亭子确实坚固，然而所修位置却太靠近山顶，离盘山道路太远，只有赏玩景致存意攀登之才能用上。寻常山中出
往来多是乡民商旅，我们一道走来，未见一处休憩之所，可见他们所走的盘山道路却并无此等台亭，若真正常用此路来往的民商行遇见晒雨淋，只能岩壁之下苦等。所以我说，此亭好则好矣，用处却还不如山道一侧简陋篷。”
潘广凌此时张着嘴，像刚被抓到岸上的活鱼。卓思衡看着他，也不等他回过，继续说道：“你方才同乡亲谈话，他不也是说前上山采土药给牲治病遇到豪雨，多亏在亭子下躲雨才避过一阵？但他也只是偶然才会攀山至此，用上此亭也是第一次。这种无用之物即便修得再美
美奂经久得用，也依然是毫无用处之物。”
“你……你不是不懂安化郡的土语吗？怎么能听得懂我和乡民在说什么？”潘广凌脑子里一片空白，已是想到什么就不自觉说出什么，措辞的思考空余都没有了。
谁知卓思衡终于露出笑容来，也说不清是狡黠还是笃定，只是笑得却仿佛像一只得道多年的老狐狸，没有胡须却好像在捋着胡须般讲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了？”
他确实从没说过。
昨天崔长史推荐自己给卓大翻译，他也只是说方言难懂让自己介绍风土，绝没提他本到底会不会方言。
所以这位卓通判卓大从始至终没有骗过说过谎——却比骗了和说了还让觉得受到欺骗。
“大……你到底是什么来？”潘广凌摊牌了，他不想再弯绕着说话，反正他绕不绕都是绕不过眼前这位看起来风雅无为实则心思百转令猜不透的卓大。
“就当我是皇帝跟前混不下去的小官，外任到此避一避难。”卓思衡已恢复之前谈吐的闲适随意，甚至还有几分慵懒得吹着山风伸了个懒腰，“这句话也是实打实的真话。”
现在卓思衡不管说什么，潘广凌都是不信的。
“好了，眼下得想想下山那首欠何大的诗怎么写了。”卓思衡仿佛没看见潘广凌望向自己的震惊迷惑钦佩惧怕
加的目光，兀自叹息，“当真是不如让我再走一便五岭三川，也好过天天凑韵对仗……不过你们何大倒是好说话，这点可比我从前的工作环境要好太多啦！”
……
帝京，曾府。
曾箬安抚
儿好一会儿，才说服她放开卓慧衡的手。
“我爹等你好久了，你快去吧，他似是有事要说，也不好再耽搁。”曾箬转又对儿说道，“阿珮乖，你外祖父有正事要找慧姐姐，再不放她去，外祖父可要凶了。”
小孩虽然才五岁，但也知道外祖父板起脸来的吓模样，只好憋着嘴松开手。
慧衡笑着又安抚孩一番，向曾大的长告辞后，由引行至曾玄度的书斋去了。
曾玄度大不方便与卓思衡过多书信往来，于是自抵达江南府以来的消息传递全靠慧衡待。慧衡早与曾大的出嫁儿曾箬结识，故而但凡曾箬回府探望父母的子，她偶尔也一道随行，只是次数极少，好免去些旁猜忌疑心。
帝京脚下官吏之间的往来，总是小心为上的好。
慧衡转哥哥来信，曾大阅毕，竟笑出声道：“他都当云山是谦谦君子，谁知涓涓细流处自有湍
暗涌。虽说我一直信得过他能耐，可还担心他吃了本地那些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