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转,“这范希明是你表弟的亲弟弟,要是不管,万一有人将事责到你们兄弟身上怎么办?”
“他自己作死,关我和表弟什么事?”卓思衡拉着佟师沛坐下,还给他慢悠悠斟了杯茶,“你方才说,中京府已定了罪,他是被骗子骗了,相信自己买到的是解试真考题,缉拿归案的骗子也供认不讳,说拿自家乡里教书先生编出来给学生的题充数,买了七八个人?”
“是了。”佟师沛急道,“那几个买考题的都是本此中京府解试的考生,苏大人本以为是个大案,没想到是一群蠢货……这是苏大人原话,不是我说的……没想到是这些纨绔子弟连这样编给孩子的题目都认不得,还奉为圭臬以为得了至宝,入考场才知被骗。后来他们几个人纠结起来去找骗子寻仇,给人打了个半死,案子这才到我们手里。然而题是假的,骗子也没有得着题目,更无有有碍科举的大罪大错,几家的父母又都是有些官身在的,苏大人让我来知会你一声……他打算小而小之。”
“苏大人多年居坐中京府尹天下第一官的位置,他自有打算,我不敢造次,便按他的意思办就好了。”卓思衡微微闭着眼,忽然道,“只是劳烦你跟大人说一声,范希明就给我继续关着他,任凭谁来说情都不通融,反正打人闹事也说他是下手最重的那个,不算冤枉。”
“算了吧,大哥,我也不想让你难做,况且这件事也是说小可小的,最后定罪的时候几人都是杖责后羁押,三年后的科举也不许参加,算是从严警示,旁人也挑不出我们的错处。既然不涉及真正试题泄漏,只要能清正视听便够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替我出面,你好不容易在这清静的地方做官,将来急等下积累下的好官声都是你自己的。佟伯父多替你着想,你看你这一路做的官,哪个是要同别的官打交道的,要么是和文书较劲,要么便是梳理一方民务,他为你着想,是为了让你将来立足官场,真正该大显身手的时候,不至于腹背受敌,双手清清白白皆是政绩也不会因结怨而平白遭谤,这样好的根基,你万不能胡作浪费。”卓思衡正色道。
“可是范家与你有亲戚关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事被他人拿来做文章他日再殃及到你。做事不能只顾眼前,也得防微杜渐才是。”佟师沛仍觉不妥。
“他是我哪门子的亲戚?”卓思衡笑了,“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必担心。”
“可是你表弟范希亮是他的亲哥哥呀。你不替他操心,也不可能不替范兄弟操心啊。”佟师沛太了解卓思衡了。
“我当然会替表弟打算,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千万别擅自做主,做了错事。”
听卓思衡坚持这样说,佟师沛也不好再擅作主张。
慧衡一直在旁边沉默听着,待佟师沛走后她方才忧心忡忡问道:“我们要通知表哥一声吗?”
“当然要通知,但是是要告诉他不要回来,他们家一定会叫他回来趟这趟浑水,不要让他沾染这些破事。”卓思衡斩钉截铁道,“我有办法让他们范家一个个好亲戚都给我长个记性。”
第7章 雨过横塘(四)
然而事发是在五六天前,卓思衡去信时范希亮已收到家中来信,快马加鞭,紧急赶回。三四日后他便抵达帝京。
不过幸好是先来了卓思衡家。
卓思衡再有闷气,看见表弟风尘仆仆的憔悴相也只有心疼,便不再责怪埋怨,只关切嘘寒问暖:“路上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么?嘴上皮都破了。对了,你回来跟吏部报过?拿得什么说法?”
本朝地方官若告假回京,需交知吏部,但也非事事可批复,一般都是家中急情,例如父母急病或是奔丧一类要事才可先离再告。
卓思衡还挺希望是后一种的,可是想来范家两位亲长,定然是拿出前面的说法逼迫表弟回来替他们的好儿子收拾烂摊子。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愤懑。原本他打算让表弟留在任上不理此事,自己一手暗中操办送范家一个教训,谁知表弟先一步回来,但他回来也有回来的办法,教训还是要教训的。转念之间,卓思衡已改换计划,做好准备再度出击。
“家书里说父亲被此事缠烦到病重,我哪敢逗留,十驿停一换了几匹马才从戎州赶回,好在戎州才入冬,只下过一场雪,道路尚不阻滞,这才及时赶了回来……我家……我家没给表哥你添麻烦吧?”范希亮饮尽茶水后以焦虑口吻问道。
“没什么麻烦,你此次回家我同你一道去。”卓思衡言简意赅,见范希亮正打算拒绝,他先一步道,“表弟,此事可大可小,你若再让家人肆意纵容你这位不成器的弟弟,只怕今后你一家都要遭受连累,你是他们的家人好些话不方便说,还是让我来吧。”
卓思衡的话是有道理的,范希亮犹豫后也明理地点头答允,卓思衡本想让表弟在自家沐浴更衣再剔面去须,可想了想,维持这幅样子也好,只道:“咱们这就动身,你今晚再好好收拾休息。”
范希亮自是无有不从。
二人骑马前往范家,路上卓思衡叮嘱道:“表弟,一会儿你按我的意思说,不能再一味服软了,要把道理像刀刃一样磨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利害……”说完他又简单几句说了自己的打算。
范希亮听完悬心道:“我不一定能照着表哥的意思做得十足,不过我肯定会尽力按吩咐做就是,但愿这次……能起些作用吧……”
“咱们为的不是起些作用,而是一了百了。”卓思衡提醒道。
二人说着抵达范家大门,表兄弟二人收声对视一眼后齐齐下马。
范希亮此时已是戎州常平司提举,身着碧绿锦袍骑于马上,虽风尘仆仆的倦怠绕着他周身,可到底还是经过世面后有了心胸和威仪,范府之人见他回来先是不敢相认,有老仆看了许久后才敢小心翼翼上前搭话,他只是眉目不抬地应了一声,众人见状赶紧前呼后拥,只是都不敢去直视府上这位曾经唯唯诺诺如今官禄加身的大少爷。
再看少爷身旁的朱袍大员,更是不敢怠慢。
范希亮带着卓思衡进了内堂,他想到这还是表哥第一次进自己家门,不由得心生愧疚,正要开口,却听尖锐的哭泣声由远而近,然后便是一声爆喝。
“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你老子死了你在外面更开心快活!”
然而哭和喊着的范老爷与范夫人自后室而来,身后还跟着仿佛自己什么错都没有,迈着方步,大摇大摆的范希明。
他是这两天刚刚放出来的,由于那批犯事的子弟里有人通了关系,于是他也能连带着跟出来透透风,不然凭借范大人一个多年未曾擢升的六品鸿胪寺少卿哪来这样的面子?当然也是卓思衡和佟师沛有所商议的结果。
不过看起来范大人精状态好得很,卓思衡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看见,可心中的怒意却当头浇下。
范希亮下意识想去搀扶父亲坐下,然而却被卓思衡从后头悄悄扯住官袍带子,他这才想起卓思衡来的路上千般叮嘱,沉下面庞,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弟弟范希明面前,高高扬起手臂,也不是很重但架势十分唬人的落下去。
“啪”一声后,堂内静可闻针。
可惜,要不是会破坏气氛和影响策略效果,卓思衡是一定会欢呼出声的。
范希明捂着脸,震惊至极地望着这个仿佛自己从来不认识的哥哥,范大人和范夫人也吓住在当场,只张着嘴瞪着眼,为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心骇目。
“你……你敢打我?”范希明最先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