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光一角,温瓷看到了她移栽在老宅花园的珍珠雪山,一簇簇一团团,花开得正娇嫩。显然,娇嫩的花没受到该有的对待。她垂着的视线里,看到那几支开得最好看的,伴随嘎达一声,半垂了下来。
生命力从旺盛到终结,只是一个瞬间。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把剪子,从根开始一根一根地往上拔刺。
“这花呐,是好看。就是长刺儿。”老太太的声音在厅堂里缓缓传开,“有时候不光是树,花也要修剪。要不然握在手里,容易扎手。”
玫瑰花刺如同落雨般滴滴答答掉在地板上,很快浅浅一茬。
根茎上那些新拔除的刺留下一串浅绿色的新疤。深色的,浅色的,斑斑驳驳,没一块好皮。
老太太叫她抬头的时候,花茎已经千疮百孔了,连叶子带刺儿一根不剩。珍珠雪山只剩下光秃秃的花骨朵。娇艳归娇艳,像拔光毛的孔雀,味道全无。
她记得薄言头一次来温家,送她的就是珍珠雪山。
老太太这么做仿佛别有深意似的,满园子这样那样的花不挑,偏偏是这一株。
“您罚我好了。”温瓷面无表情地说,“跟花置什么气?”
“罚你?”老太太提高声音,“你做错事儿了?”
温瓷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她抿了下唇,不再挣扎。
老太太慈祥地眯起眼:“奶奶不罚你。来,过来,到奶奶身边来。”
满地的刺,温瓷像没看见似的,面不改色地挪动膝盖。
膝下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咬紧牙关继续往前挪动。一步、两步、三步……每挪动一次,痛感就从不同的地方传来。到后来竟有点麻木了,只觉得痛,但不知道来自哪里。
是的,这就是老太太说的“不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