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来不及换下,还是因为只穿了它一年多的时间,所以想在死去前的最后一刻也穿着。
「罗世杰?」张德皓一脸狐疑唤着他。
不小心就陷入非现实的思绪,罗世杰将注意力转回现实,才发现张德皓已经走在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前方。他回头看,那女孩依旧朝着门口的人群里到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人。
或许是盯太久了,女孩发现了罗世杰的视线,也不甘示弱地朝着他瞧。
罗世杰急忙低下头,想快步走向张德皓,但才刚转身,背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你是世瓔的哥哥吧?」女孩斩钉截铁地问。
罗世杰停下脚步,转头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
「请问有什么事吗?」张德皓走过来挡在罗世杰和那女孩之间。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世瓔的朋友,有去过你们家玩的沉方沂。世瓔的告别式我也有去,只是没有和你打招呼。」
罗世杰仔细盯着那个自称沉方沂的女孩,试着回想眼前这张脸是否存在于记忆之中。
「我知道这个名字,但我不认得你。」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欸欸你等一下啊!我有话要跟你说!」
沉方沂见罗世杰要走掉了,赶紧衝去追他。张德皓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但没抓好,一个重心不稳两个人都跌在地上。
「你干嘛抓我啦!痛死了。」
沉方沂揉着撞到的腰,五官痛苦地揪成一团,一旁的张德皓摸着手肘也痛的动不了。
「没事吧?」沉方沂听见声音抬起头,发现罗世杰伸手想要将她拉起来。
因为罗世杰没有跑走,反而回过头来,沉方沂激动地迅速站起,也不顾沾在裙子上的灰尘,用力地抓着罗世杰的肩膀。跌倒时压在下面当肉垫的张德皓,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止这个血气方刚的女子了。
「你看世瓔的日记了没?」她劈头就问了罗世杰想暂时拋在脑后的事。
「什么日记?遗书吗?」
「不是遗书,是罗世瓔留下来的日记啊!你不知道吗?」
罗世杰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感到有点不爽,甩开沉方沂黏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不知道。」
「罗世瓔一定有留给你的!可能是在电脑里或藏在某个地方,总之请你一定要找出来!就算你现在不相信,你也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
「到底在说什么啊?」张德皓满脸疑惑地看着沉方沂。
「世瓔她是被害死的,你一定要帮帮她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这个不认识的人说这些啊。」
因为罗世杰一直不相信,沉方沂也被逼急了,用严肃的语气说:「世瓔的丧礼被人贴了恶作剧的纸对吧?」
「……你看到了吗?」
「我从你丢的纸堆里看到的。」沉方沂紧张地抓着裙摆说:「事实不是那样的!世瓔是被逼死的!世瓔这么善良,她怎么可能霸凌别人!她没有将真相说出来而是选择离开,但一定有留下写着事实的日记或信之类的……所以你必须找出来,一定可以的,然后帮世瓔把真相说出来!」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我可以?」罗世杰冷冷地问。
「因为世瓔说过你是可以和她分担痛苦的人。」
罗世杰听了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迅速走向沉方沂,因为速度太快,沉方沂吓得后退半步。他直直地看着她的脸说:「重点是她死之前怎么不说?既然我在她心里是这样的人,那为什么她不说?他妈的现在这样到底有什么屁用!她有想过我吗?我也一样痛啊!」
罗世杰的怒吼在空气中回盪,首当其衝的沉方沂吓得无法说话,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张德皓赶紧向前将罗世杰拉开。
「当时世瓔她真的很痛苦,她崩溃的速度比想像的还要快……」
罗世杰冷笑一下,说:「那你那时候在干嘛?既然你有办法来这里堵到我,为什么当初不来和我说这件事?」
「我以为她会告诉你啊……我也很害怕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沉方沂哭了出来,边抽气边说道。
「她就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和我还有那些你刚刚讲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加害者。不能挽回的事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罗世杰转身快步离开,这次他再也没停下脚步,越走越远。一旁的张德皓觉得不该就这样丢下沉方沂不管,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走啊!」罗世杰转头过来对着张德皓喊道。
「我送她回家吧,你先回去。」
罗世杰轻蔑地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就逕自离开了。
因为附近没什么地方可去,张德皓只好先把沉方沂带到附近的公园里安抚情绪。
「先喝个水吧。」张德皓走向坐在鞦韆上的沉方沂,递给她一罐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冰凉矿泉水,自己则打开运动饮料,坐在沉方沂旁边的另一个鞦韆上。
「谢谢。」沉方沂接过水瓶,但并没有马上打开,只是垂头丧气地看着地板。
「你啊,劈头就跑来和家属说这些事情,没有人会听得进去的啦!」
「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啊!我明明是在帮他。」
「对他们家来说,不管做什么世瓔都不会回来了,这就是他们现在能接受的唯一事实。」
「难道他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这样也太怪了吧!」
「现在罗世杰没办法想到这么后面的事,请你原谅他吧。目前他连自己的心理状态都还找不到平衡点,根本没有力气去找原因。」
沉方沂低下头,觉得有点抱歉,但当事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无从道歉。
「他刚刚说我和他都是加害人……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因为他很自责。朝夕相处的妹妹发生这样的事他却没发现,所以感到很生气吧。他并不是要针对你,你别在意。」
「不对,他说的没错!我应该可以做些什么,但我都没有做。」沉方沂将头靠在膝盖上,非常懊恼的样子。「当时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世瓔会做什么可怕的事。那时候世瓔一直说她好想要离开……离开这世界,所以我从她身边逃走了……应该在她身边的时候我却逃走了!」
沉方沂用了非常隐晦的方式表达自杀,但张德皓还是愣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问:「你没有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吗?」
「没有,我太害怕了。谈论死什么的,我怕吓到别人。」
张德皓顿时之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不论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会像是指责,而且他并不想要这么对待一样也很痛苦的沉方沂,于是他保持沉默。
「对不起……」沉方沂啜泣着,像是为这段沉默道歉。
张德皓努力让自己用不颤抖的声音说:「我每天都在想自己当初如果做了什么,是不是事情就不会这样。明明知道这样想一点用也没有,但是……但是我们都好希望世瓔还活着,就算遍体麟伤但至少她还活着那就好了。」
「要是我在第一时间帮助她,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不,或许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张德皓抽了一下鼻涕,低头沉默了许久。
两人之间的尷尬气氛一直没有消失,但也说不出什么话,各自的内心都还是无法平復,或许沉默才是此刻最好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