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手心还是湿漉漉的,温热的感觉从她的皮肤传递到他的身上,惊惧的绪被覆盖,变得平和了许多。
“你脑子进水了吗?”
陈初觉得现在的陈最迟钝得很反常。
他个子太高,逆光站着,面孔廓宛如用钢笔画出来的一样,纤细,坚硬,骨相分明,显出冷冽的锐气。
迟疑的绪再度浮现。
陈初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陈最对她来说其实很陌生。
虽然小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讲话和与来往,但安静与沉默是有区别的,后者更多是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事?”
陈最接上她的话,看到碎发落到陈初的眉间,自然而然地替她捋到耳后,指腹擦过敏感的耳垂,感受到她不动声色的僵硬。
“我不生气。”他补上这一句。
陈初眼里的光重新凝聚,“真的不会生气吧。”
陈最点,静静地看着她,气定闲地靠住门,双臂
迭,白且匀称的指节轻轻点着手肘,往下是修长的双腿,这般不着调的散漫,反而衬得身材比例更加优越。
他打量着她,从光洁的前额到清澈的眉眼,每一寸都很净,仿若春天的月亮,触手可及的月亮,会让
变得贪婪。
陈初被他盯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垂,有点发热,可能是离得太近。
她抬眼,陈最顿了片刻,眼帘迭出细痕,笑得淡然,“到底说不说了?”
看样子的确不会生气。
“我刚才找书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你的笔记本。”
意料之中的事,但陈最还是扬了扬眉梢,“哦,没事。”
“我……”陈初想起报纸上的内容,想到陈最离死亡曾经那么近,忍不住感到心有余悸,“看到了报道,你和那个熟悉吗?”
“自杀的那个同学吗。”
有了刚才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他现在反而觉得无所谓,“我们是同桌。”
“啊……”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替他难过,陈初伸手拍了拍陈最的肩膀。
“没事儿,都过去了。”
“嗯,我留着报纸,也算是一个纪念。”他语气平淡。
陈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她不擅长安慰
,况且陈最应该也听过不少了。
血缘的好处大概就在于,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感也能共通。
“就这个吗?”
陈最有些期待她的下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如果真的问出来,他要怎么回应呢?
“嗯……”陈初的色凝滞了片刻,然后变得坦然,“嗯,就这个。”
既然陈最将那张照片藏得那么隐秘,一定有他的原因。
有些秘密,说得太透彻,也许能得到释怀,但也会造成伤害,潘多拉魔盒,不该轻易被打开。
“我睡了。”
冬天洗完澡,最想做的事就是钻被窝,和他站在门
四目相对大半天,
发湿漉漉的,困意也软绵绵的。
“等下。”
陈最喊住她,“发还没吹
,以后会
痛的。”
陈初扒拉了几下,不以为然。
陈最去拿了吹风机,轻轻扯住她后衣领,将提溜到沙发上坐好,还拿毛毯盖住她后背,担心受凉。
陈初被裹得暖洋洋,眯起眼,感受到他的手指挑开发,指甲掠过单薄的皮肤时掀起的酥麻感,像一道闪电,让她的眼眸变得很清亮。
吹风机的档数比较低,所以噪音不重,她的发刚好挡住了脖颈,陈最托起一缕,
湿的黑在指间化开,从缝隙中瞥见纤细的后颈,比羊脂玉还细腻。
犹如受了蛊惑一般,他伸手,轻轻按住她肩膀,将发彻底拂开,眸中映出幽暗的雪色。
“啊……”
他在抚摸她,像抚摸一只小猫般,在燥热的风声里,轻轻托住陈初的下颌,看着她上扬的眼尾,和微微发颤的睫毛,联想到蝴蝶停留在湖面上时点出的涟漪。
“痒啦!”陈初朝后伸手,按住他,“你是不是想报复我,故意掐我脖子。”
陈最收回手,也收起那些细腻的绪,随意抓了抓她已经变
的
发,“好了,睡觉去吧。”
陈初咕噜噜的甩了甩发,觉得很轻盈,也变得更困倦,边打哈欠边说晚安。
直到她的门关上,灯也灭了,陈最才重新回到房间。
椅子扶正,笔记本放回原处,报纸都迭得一丝不苟,唯独取出了那张照片。
陈最看着照片上的那个模糊的背影,虽然是黑白色调,他闭上眼,却看到烂漫的樱花。
秋千得很慢,白色耳机线从她耳边滑落,少
的
很散漫,应该是听着很喜欢的歌,小腿才会轻松地摇晃着。
春光和煦,肆无忌惮的落在繁茂的樱树上,一簇簇花瓣被照得剔透,明亮,洒下许多斑驳的红光晕。
她的眼皮上也映着花瓣的形状,墨色睫毛细细长长,显得脸色很素净,鼻尖和嘴唇都的,纤细且稚气。
风一吹,轻盈到让以为她也成了光怪陆离的花影。
陈最手里提着没能送出去的生礼物,站在不远处看着像猫一样慵懒的她。
他想要看清这张脸,想要再靠近一点。
不断加快的心跳节奏让他感到彷徨,她的面孔是陌生的,可是看久了又却觉得好熟悉。
直到有骑着自行车路过旧公园,喊了一声,“陈初,你怎么又翘课!”
她才慢悠悠地站起来,遥远的,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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