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魏怀恩并没有水镜预料的焦急，反倒是不顾骨痛地凉，躺在地上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老天爷！早知道你这么势利，我早就该反了天去，何必苦熬这么多年！”
原来当了天子才能向天祈命，上达天听。这漫天佛，诸方仙魔，根本就是白吃香火供奉，只看地位降迹！
“来
，把灯点起来！”
她倒要看看，谁能从她手中抢，谁能让她委曲求全。
“御林军，守卫好各道宫门。冬青，带随朕上宫墙督战……
水镜，千万保护好星儿。”
魏怀恩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亦不断有飞鸽从宫外飞进传书，兵部和玄羽司的布置已经守卫好了大街小巷。
“是！”
众各自领命而去，最后还剩下一尚无去处。
魏怀恩向他投来一个郑重的眼。
“明丰，带暗卫速去救你师父。”
“是，师娘！”
马蹄踏
黑夜，火光犹如白昼。厉空在内城遭到了玄羽司的埋伏，奋力冲皇城防卫后，又与兵部诸将在长街上正面遭遇。
叛军被钳制分割，士气此消彼长，而宫墙之上灯火通明，煌煌宸极殿如朝阳升起，震颤心。
“陛下有旨，降兵不杀！”
“擒拿厉空，官升两级！”
水般的吼声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叛军的心防，许多被包围的小
马已经颓然降服，还剩下厉空周围的死忠尚且负隅顽抗。
见势不对，厉空回马要撤，然而江鸿已然杀到，阵阵喊杀声堵截了他所有退路。
“散开！快撤！”
叛军彻底涣散，丢盔卸甲地逃进小巷中，又被江鸿等乘胜追击。
哄哄闹腾腾的一夜在东方晓时尘埃落定，魏怀恩在宫墙上只看得满城火把
汇又离散，喊杀声渐渐弱下，晨光熹微照亮满城狼藉。
她总算可以闭上酸涩的眼，松松肩膀，等待她的将士们凯旋而归。
这一夜兵惹得城中心惶惶，各家各户都紧锁门窗，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防备叛军狗急跳墙，冲进屋来杀泄愤。
孟可舒也握着防身的斧子，躲在花丛
处静待外面平定。
她相信陛下一定做足了应对，且听着叛军从声势浩大，到自阵脚分崩离析，便知道天明之后就能天下太平。
然而她的小院却真的倒霉，一个满身是血的翻进了院中，摔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紧紧攥着斧子，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禁军挨家挨户的搜查过来，发现那带走之后再现身。
“小……小月亮。”
“小月亮，我是……厉空。”
“小月亮，你出来……”
厉空一身伤势并不能阻止他逃脱，可是不知为何，在他快要到达孟可舒的小院，打算掳她一起离京的时候，心
却被一阵噬心的疼痛攥住，好像有无数虫豸在他血脉中啃咬不停。
他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只能喊着她的名字，妄图把她唤到自己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能确定的是，身上的伤都在崩坏一样向外流着血，根本止不住，就连他现在说话都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但在这生机耗尽的最后时刻，他才发现自己汲汲营营追求的权势和地位全都不重要，他最想要的只是有
他。
哪怕不是小月亮，哪怕是……严维光。谁都好，别让他一个死去，别让他孤零零咽气。
厉空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依稀看见一座桥前，身着白衣的严维光眉目如旧，却带着温润的笑意，向他伸出手来。
而另一边，厉空转了转眼珠，将一园盛放的菊花看成了花团锦簇的喜堂，他看到渴求了一生的孟可舒掀开了火红的盖
，向他嫣然一笑，等他过去与她喝下合衾酒。
“咳咳，哇……”
他呕出一大滩血，无力地趴在地上。
他真后悔，后悔自己还是被严维光毁了一生，后悔自己还是成了他的可悲模样。
明明为了，连自尊都可以不要，却不愿意给予一点自由。他真是自私又可怜，可悲又可恨。
“小月亮……”
他歪着看向那虚幻的喜堂，哪怕是临死前的绝望选择，他也想多看她一眼。
忽然眼前的景象换成了一双绣鞋，他艰难地想要抬起看看是谁，就被搂进了一个思念了很久很久的温暖怀抱。
“厉空，是我。”
孟可舒抚上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还会为了这个而哭泣。
“啊，你愿意见我了？”
他抬不起手了，只能用目光眷恋地在她脸上游移，想要记住她为他留下的这些眼泪。
“对不起，小月亮……”
他每次开都会吐出鲜血，脸色苍白地好像随时都会闭上眼睛。可他还是要说，不管她还想不想听。
“我……真的，很想娶你……我……做错了……嗬呃，对不起……”
“别说了厉空，我知道，我都知道。”
孟可舒含泪点，抱紧他渐渐冷下去的身体，无措地想要堵住他身上的伤止血。
可是没用的。
死蛊已经催动，他没时间了。
“下辈子，下辈子……嗬咳……”
喉管不断被灌进鲜血，又在他说话间挤出唇。他不断重复着这叁个字，手指只能轻轻揪着她的袖摇啊摇。
“下辈子，小月亮，下辈子……”
孟可舒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低下亲吻了他溢血的唇瓣，对着他将散未散的眼眸说：
“好，我答应你”
他的手松开了她的袖，重重垂落在地。
孟可舒合上了他还不愿意闭上的眼皮，抱着他的尸体放声大哭。
“我不要下辈子……你醒醒，厉空，醒醒啊……”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
那座桥边，严维光看着满身血痕的厉空走来，摇失笑：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我等你很久了，要和我一起走吗？”
厉空漂浮着落在桥柱边，坦然看向他。
“多谢你愿意等我。但是现在，我也有要等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