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深仇大恨。」
「所以你的计画注定会失败。对她而言,我早已没有交换的价值。」
「你等等看,不就会知道答案了?」站起身来,她那全身上下仅露出来的薄唇,勾勒着一线看好戏的自信。「还有十分鐘。如果她来了,我会很期待能听到你的推理,解释她有什么理由赴约,小小侦探。」
她有什么理由赴约……
她能有什么理由赴约?
亏欠、愧疚、赎罪、补偿。几个字词在脑海中奔流,这些字眼却与奥斯小姐的古怪个性格格不入。
已经刻写下的伤痕,就算在时间疗养下痊癒,也无法补偿曾经受过伤害的事实。
那些过往都会成为无法抹灭的存在,即便想要用世界仪修改,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此推理,奥斯小姐掌握着世界仪,怎么可能不尝试着使用世界仪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是不想要、不愿意、还是不肯付出代价?
光这一个举动,就足够说明她口头述说的补偿与关爱、贴心与温柔,全部都是虚假的。
真是一位极其恶劣的偽善者。
奥斯小姐根本没有理由赴约。
「她来了喔。」尖锐声音将阿特娜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环顾四週,却没见到奥斯小姐的身影。「哈!是我赌赢了。」
在仓库另外一端的尽头,银铁色泽的捲门像是受到什么电讯号啟动,缓缓上升。奥斯小姐的皮靴衬着还算晴朗的霞色海港,她的外袍整洁没有皱摺,像是刚熨烫过,领花也是全新洁白,盘着发梢、戴着礼帽,义无反顾地走到两人面前。
为什么?
阿特娜别开视线,不愿看到她令人噁心的容顏,脑海里却只想着一个问句。
为什么会来?
「你很准时呢。」
奥斯小姐脚步踏得轻快。「更正确来说,我提早了三分鐘到。」
「果然,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灼热视线朝自己扑来,阿特娜闭上眼,装做毫不在乎。
「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确实是。那么你东西带来了没有。」
「没有。」
涩寒的语调说得果断。很快激起米娜提尔的不满,枪膛拉动喀喀两声,枪口直指奥斯小姐。「你在耍我是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你在耍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根本就不需要世界仪。」
「我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
「那么,你开枪啊。」听声瞇眼,阿特娜从细微照进的光线里,看到那张令人讨厌的脸蛋。就算被枪膛指着,自信依旧不减。「如果你真的是想抢世界仪,那么你就开枪吧。」
「你……」语出颤抖,米娜提尔握住枪枝的手摇摆不定。「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袭击古玩店开始。」
「嘛——果然还是骗不到你。」
两人似乎达成一种妙的释然,米娜提尔放下枪口松懈。
还没想通奥斯小姐赴约的缘由,接下来的对话更是让阿特娜听不明白。
「你把那个东西带来了吗?」
「哦?你连这个都想到了吗?不愧是你。」米娜提尔挥动右手,两位手下勤快地就跑到仓库堆叠的储物后方,推出一台有一个人身高的黑色机箱。
「这是跟马尔特借来的吧。」
「你知道怎么使用吗?」
「我知道。」奥斯小姐挺起胸膛,摆出防卫架式。「但我不想这么做。」
「哼——既然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就应该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你无权改变。」
「……好吧。在那之前,我想要跟她独处一阵子。能请你帮她松绑吗?」
「我只给你十分鐘。」
「足够。」
「别搞什么把戏。」
「不会。」
两名黑衣人凑到奥斯小姐身旁,她倒是舒坦地平举双手,任由她们抽掉自己的棕色大衣,卸下枪枝,与系在腰上的所有工具。将物品汇整完毕,米娜提尔从斗篷底下抽出一把小刀,割断綑绑着阿特娜的麻绳。
「另外,我希望你答应我,这次事件过后,你们不会再伤害她。」
「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当作谈判破裂。」
米娜提尔沉默只有一瞬,看着早已解开束缚的阿特娜,很快拿定了主意。「好好好,我答应你。」
「……谢谢。」
当披着奥斯家族的三人都离开后,室内就只剩下空旷和冷清。尷尬转写在空气间徘徊,早就关係破败的两人,在因缘际会之下,又走到了一起。
她高贵,但在此刻奋不顾身;她凡俗,但在此时漠不关心。
「阿特娜……」奥斯小姐垂低着头,率先发声。「你没有受伤吧?」
如同铁块沉重的回应,像是要将厚门重重砸上,拒人于外。「你就儘管装吧。」
「……装?」
「我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你会选择赴约。」
「赴约……什么?」
「你本该可以不用前来的,对你而言,我根本没有做为人质的价值。」眉毛低歛,全都发力折成厌恶。「但你还是来了,那是因为,我保有世界仪的秘密,你不能让我把这件事洩漏出去,特别是给奥斯家族的人知道。」
「你究竟在说什么!?」
「别演戏了,奥斯小姐。我早该想明白,那些人,都是你派遣来绑架我的,对不对?就为了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保全你自己的英雄形象,还可以藉此挽留我,真是完美的策略。」
「……你是怎么想像成这样的?」
「很符合你的行事作风,不是吗?这种让人感到噁心的虚偽行为。」
「阿特娜,我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我感受不到。」本来纯真的蔚蓝,在此刻都抱有蔑视。阿特娜收缩的瞳孔,早已被仇恨侷限住视野。「在知道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之后,我更感受不到!」
「是吗……是这样啊……」那是一声,挟带着三声抖音的理解。「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烦我!还要搞这样一齣烂戏!装做自己有多高尚!」
「嘖……」又是那个厌烦情,奥斯小姐皱着眉头,那些本来释出的好意,都在一点一点的不信任间剥离破碎。「阿特娜,你那些虚偽的臆测与猜想真的很可笑。」
「可笑?还不及你在这里装做一个犯错的孩子懺悔可笑!」
「你可不可以安静的听我把话说完!」
爆裂的吼声是要将彼此的情绪喊停。
奥斯小姐喘伏着胸口,将自己内心层叠的不快尽数吼出,试图抓回理智。
阿特娜只是呆望着她,等待着接下来要辩解的词语。
两人对视有二十来秒,静默无声,奥斯小姐缓慢收敛的色当中,彷彿正在谨慎用字,组织词语。
到头来却是不发一语。
「这就是你心怀愧疚跟人道歉的样子?」
「不是——唉……」唇角吐出最后一口大气,像是拿定主意般,奥斯小姐将自己的帽子取下。「看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