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和贾宗儒听得冷汗淋漓,他们虽誓死效忠太子殿下,但心中不免还是觉得燕熙年纪小,于是在处事上总不自禁地倚老卖老,以此彰显自己用处。
可是,这番听下来,燕熙面面俱到,且手段老辣,叫他们这些自诩资历丰富的老油条也直叹自愧不如。
于是更加不敢随意反驳,愈发恭敬地听着。
燕熙继续道:“凌寒、思礼、季璋,你们再拟个空缺职位表来,本督已和吏部知会过,缺的手,吏部会想法子替我们张罗。”
梅筠听到燕熙唤他凌寒,猝然抬,他知道这只是上峰对下官以示友
,可他盼着这一声实在太久。他曾经弃如敝履的一句呼唤,如今用了千百倍的努力只能挽回分毫。
天意弄,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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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筠原以为燕熙偶尔能给他的一个眼便是解药,总盼着燕熙能大开恩典,以消他心中惭愧、解他悔恨。
可如今发现燕熙的一颦一笑其实是毒药,他每尝上一,便愈发痛恨自己从前的残忍和无知。
梅筠陷了无药可解的死循环中:远避燕熙,他辗转反侧;凑近呆着,又抓耳挠腮。
然而,他必须将所有的心绪全收在一副无动于衷的表下面。
因为他知道,燕熙对他的容忍有限,他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燕熙就会将他立即赶走。
所以梅筠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逾越,他比任何一个下官都更少地与燕熙对视,更刻意地做到不与燕熙有任何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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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筠谨守分寸,面上以一种对上峰的奉承语气说:“督台大高瞻远瞩。如今有各衙门的章程在手,新来的主官只要依着章程办事,便能很快上手。咱们几位,只要盯得紧些,想必不会让各地衙门
了方寸。”
他说完该说的,便安静地坐着。
周叙与贾宗儒还处在震惊之中,两都傻了。
他们终于知道,为何燕熙在等到在西境待了几才动手传
,原来这之前燕熙已经与京里
吏部、都察院乃至内阁都打过招呼了。
燕熙种种所为,并非之过急,而是老谋
算。
周叙与贾宗儒越发惭愧,只打定主意燕熙说什么,他们都照做便是。
燕熙的手指从名单上划拉过去,想到什么,又说:“还有,杜铉的经历是个叁考,我与吏部去封信,建议只要是举,不论一试不第或是三试不第,但凡是自荐到西境来的,经本督审过履历,皆举荐为知县。”
梅筠听到这里,惊喜地望了一眼燕熙。他这一眼望得仓促,心中却是惊涛骇,燕熙此举,是要抬举杜铉为标杆,给天下举
示范。
进士难求,举却比进士高出数倍不止。举
来西境,既能解
才之渴,又能解了当地官商勾结
象。
西境眼下一般散沙,清洗姜氏里,发落了一批,剩下的
里有的是隐藏姓“姜”,有的姓旁的姓。
的问题是一切问题的关键,此事缓不得,否则留着祸害。
梅筠最快想明白,当即表态:“下官愿亲自写表招天下举子英才。”
周叙也反应过来了,不甘示弱道:“下官也会建议西洲照办。”
贾宗儒一直在都察院当差,最会的是弹劾问责那套,他万万没想到权术还能这般层层套着谋划,一时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羞愧,嚅嗫道:“下官附议。”
燕熙把名单折起来,卫持风接过名单便出去了。
周叙和贾宗儒看那张名单被捏在锦衣卫的手里,心中便已知道,接下来便是要耗着这批,给锦衣卫争取时间把郡、府、县里的各项物资和文档抢先封存,以备后用。
周叙和贾宗儒心中直发颤:总督大经手过的那张名单,上面的
大约都要回不去了。
西境的天,从今起便要彻底改弦更张了。
第3章 权术心
燕熙轻飘飘便定了几十个地方主官的生死。
大快心。
燕熙将各心思瞧在眼中, 端起水杯轻抿。
望安在宫里跟着明忠学了一阵,机灵了许多, 他瞧出议堂微妙的氛围, 一见燕熙喝水,便识趣地张罗着给各位大
看茶。
冷热适中的茶水滑下喉咙,周叙和贾宗儒心堵着的那
气松了一些。
议堂议事时间已长, 外那边院子里官吏们的叫喊声已经弱了下去,
偏正, 议堂里的光束退去,燕熙在上座, 沉在近午的明亮里。
燕熙放下茶水,问道:“你们到衙门也有几了,如何看军户逃役之事?”
周叙是布政使,主管的是户籍赋税, 立即道:“下官一到西洲,便先翻了黄册, 再到乡里核对, 军户确实逃役严重, 还在户上只有六七成。”
贾宗儒叹气道:“岳西郡便不成了,在户的军户不到五成,下官翻了近年的刑事卷宗, 光是逃役的案子就占了一半, 剩下的大都是偷盗抢掠的, 百姓们家中无粮, 手里没钱, 子非常难过。”
梅筠道:“截然相反的是, 西境却有许多富户, 其田产连绵百千亩,平川有两家粮商,生意连贯西境,粮食的走货量甚至比靖都的还大。”
“请沈老板和韩娘子来。”燕熙听到这里,示意梅筠先停一停。
官员们议事,为何叫一个商和
道
家前来?
周叙和贾儒不明所以,听到外的脚步声过来了,他们心中隐隐有些不适。
却见梅筠从善如流地对进来的两个点
致意。
他俩有了先前的经验,索跟着梅筠做做样子,
扯了下嘴角,算是与沈潜和韩语琴打过招呼了。
若放在平时,他们这种正三品大员,是一眼都不会多瞧商绅和做沽贩营生的的。
沈潜和韩语琴向周叙与贾宗儒回礼,他们虽因着种种际遇,陷进了浊世里,却幸运地遇着了燕熙,他们远比周叙和贾宗儒更早也更地认识到燕熙才是他们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