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面对他,那双泛红的凤眼清凌凌地直视他。
徐怀柏感觉自己输了。
他烦死了。
“乔……”
“徐怀柏。”
乔烟打断了他,没有想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微怔,应声道,“嗯。”
她身后的温如许淡淡地看过来。
如果不是她在,徐怀柏想他又该过去揍他了。
“我问你,那天温书予帮你把我的电脑送来的时候,她有没有碰过。”
他口比脑子快,脱口就说,“她帮你送来肯定碰过啊。”
“我说,”乔烟不为所动,清冷的音色没有任何变化,“那天她在你车上时,有没有碰过。”
“有我在怎么会让她碰?”他回话依然很快。
“真的吗?”
但乔烟回答比他更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似乎这个结论她早就杜拟过很多遍。
徐怀柏这次顿住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却没有丝毫轻快的样子,反而让眼睫下浓重的眸色,再次翻涌。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似乎只是把刚刚乔烟那句话吞了下去又咀嚼了一遍,才艰难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乔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还是根本不在意,她淡淡的看着他,“人的信任真是一种怪的东西,它的主观性太浓了,偏偏所有人都认为它是客观的,客观到欺骗了他们自己,也欺骗了别人。”
“你猜主观性是什么?主观性就是我信任你,但客观性是,我能信任你吗?”
“徐怀柏,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没等他回话,乔烟身后躺椅上都温如许突然踢了踢桌角。
两人看向他,他又很无辜地笑笑,辩解道,“腿有点疼,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徐怀柏眼底的阴霾已经弥漫到了极点。
顾不上她刚刚的话,他两叁步走上前,直接捉住了乔烟的手腕,用不容置否的力道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拉,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她想挣脱,但被他扣住腰抱得死紧,她听见他因克制微微发颤的声音,“……你真的要在这里跟我闹吗?”
乔烟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在问,你真的要在他面前跟我闹吗?
在温如许面前。
她忽的就忆起前几个月,器材室外徐怀柏面对温如许时气焰嚣张跋扈,一副浪荡不羁的矜贵模样。
那会儿他说,不喜欢又怎样?
如今他说,你真的要在他面前这样对我吗?
但今天不一样了,乔烟想。
她还是就在这儿问了。
她就靠在他怀里,不再挣扎,“徐怀柏,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温书予会在你的车上?为什么她的钥匙会留在后座上?又是为什么你的西装上会沾着她的香水味?”
又是为什么,你们一起出现在校长办公室,在里面弄出这样剧烈的动静。
这话一出,叁人存在的空气像霎时被冻住了似的,温如许没再弄响,只唇边笑意渐深。
徐怀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乔烟其实还是收着了。
问到这里,于她是极限,于他更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插在心头透风的地方发出钝痛。
他想说那是温书予总搭他的车,温书予还是乔烟的校长,前阵子问她毕业了做干什么,是在打算帮她争取一个博士保送的名额。
可她会信吗?就像刚刚她问的那样。
T大的保博很难争取,徐怀柏想帮她一把,不告诉她,所以才打听她的未来规划。
可惜她好像不需要。
从不需要。
*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淅淅沥沥地淋在树叶上,海城一年四季都多雨,冬天相对少一些,但降水量依然可观。
潮湿的空气席卷着草木的清新香气,沁入口鼻间被窘迫空间压缩成细细的吸气声。
乔烟最后还是选择了避开温如许,跟徐怀柏走了出去,后厅空无一人,玻璃大门敞开着,风雨就是从这里灌进来的。
雨打在水泥地面,大大小小的水洼遍布,雨水滴落泛滥涟漪。
剧烈争吵后,两人都平静了不少,乔烟也越来越清醒。
莫名的,她脑海里开始浮现零零散散的片段。
一是高中他们刚分手不久的时候,徐怀柏原本跟温书予一前一后地走,却在迎面撞见乔烟时一把勾住了温书予的脖颈往怀里揽。
二是校长办公室木质桌椅的剧烈摩擦声,乔烟跟温如许并立在外听着,他俯身逼近她却在咫尺间停下,沉声在她耳边说,“你知道的,他这种人,死性不改。”
最后,是雪山别墅酒店后院的温泉,高潮的余韵里徐怀柏抱着她,在她耳边长长地喟叹,说,“乔烟,我好像很喜欢你。”
“乔烟。”
思绪回笼,乔烟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此时他已经披上了黑色大衣,鬓角的硬发完全垂落,笼着饱满的额。
再往下,是那如画的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看谁都潋滟叁分情的桃花眼,拥着一颗眉心痣。
鼻梁高挺,薄唇嫣红,徐怀柏当真生了一张英俊的面孔,乔烟一直都承认这一点。
可她自己也不差,没必要为他一张惯会骗人的皮囊折辱自己。
“我没让她碰过你的东西。”
徐怀柏眼尾含着疲色,声音低沉暗哑,竟让乔烟觉得他很委屈。
“徐怀柏。”
她敛下鸦睫,藏住眼中色,声音仍旧冷清,“所以,车缝里的钥匙是她的,你身上的香水味也是她的,你们的确经常联系。对吗?”
他喉结动了动,乔烟以为他要辩解,但也仅仅只是动了动,徐怀柏沉默片刻,“嗯。”
乔烟心底那颗石头突然就落地了。
原来她好像在意的一直都不是论文被剽窃,被群嘲的事。
“她知道我们的事吧?”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自说道,“嗯,她知道的,我跟她也联系着。”
“乔烟…我不会再跟她联系了。”
徐怀柏说的很慢,他似乎很累,看向她的眸子多了些言尽意未尽的意味。
“好吗?我不跟她联系了就是了,别生气了,烟烟。”
乔烟懂他的意犹未尽。
直到如今,他也不曾觉得,忠贞是对彼此起码的尊重。
“所以你也不否认,你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是吗?”
“我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说完,徐怀柏又自顾自笑了,“你信吗?你如果不信,那我能怎么办?”
他的确跟温书予什么都没有。
那她跟温如许呢?
他觉得讽刺,未察刚刚那声笑也沾染了几分不屑在里面。
明明不大的分贝,却在空旷的大厅内尤其刺耳,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刺,扎穿过心脏。
乔烟一时没回话。
“别生气了,乔烟。”
徐怀柏放软了语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从收到录音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甚至都来不及休息就来找她。
他很累,这样的疲惫催使他很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