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纸只不过和裴绍说过一句话, 露出一个笑,招来天子忌惮,当夜天子招来了裴绍。
天子坐于龙椅上, 裴绍恭敬跪地叩首, 天子面带着笑免了他的礼数,待他站直, 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他岁数不大,眉目俊朗,这个年纪升上腾骧左卫指挥佥事, 颇有些意气风发, 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独有的英气, 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句英武儿郎, 天子当初提拔他,就是看中他这一身的气劲。
此刻也不知怎得,天子竟从他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那时父亲刚病逝, 他带着部下逃出五道梁, 一路南下,虽受追兵捕杀, 可也有一腔复仇的决心, 少年的胸襟抱负说大, 他想过斩杀李熜,登临大典,说小,也想过倾尽心力,只为博一
笑颜。
只是后来尽数落空,挫败、怨怒磨灭了他的锐气,他渐沉稳,
前温润带笑,
后睚眦必报。
天子很快回,嘴边笑未停,“裴卿,朕心里装着一件事,思前想去,除了裴
卿,朕实在找不到合适的
替朕办这件事。”
裴绍当即抱拳道,“微臣但听陛下吩咐。”
“上回青州的事裴卿想必知道,”天子说。
当时姜明才回青州,天子召见了阁臣,姜明当着几位阁臣的面说出先帝曾派从青州、赣州、石阡府等地秘密接了不少童男童
回宫,大都死了。
这样骇听闻的事
一旦说了出来,就不可能再瞒得住,但到底是先帝做下的荒唐事,也没
敢议论,各自私下明了,也都得赞叹如今的天子当真仁义,先帝留下那般不光彩的烂摊子,也被天子轻松安抚好。
裴绍老实的点一下。
天子便叹出一声,“早前朕只当是先帝留下的隐患,可青州的那批匪寇中竟有白莲教徒,这些白莲教众并不服朝廷,还迷惑百姓妄图煽动//
,青州那次匪动就是他们引导的。”
天子自龙椅上起来,抬腿下来,慢慢走到他面前,沉重,“目下白莲教主淳于洪就在青州,青州沿边靠海,常有倭寇流窜,朕担心这两方会勾结作
,青州当地卫所不一定能察觉到,所以朕想派你带一队
去青州秘密打探。”
天子原本是叫张泉挑出来前往青州探查,但现下他觉得裴绍最合适。
裴绍感觉到天子语气里对他的信赖,这样的大事给他办,这是天子对他的看重,他们裴家是武将世家,以马革裹尸为荣,裴绍自幼也希望能想先辈一般征战沙场,做了禁军后,也一直盼着有这天,他急忙朝天子作揖,嗓音带着异常激动,“微臣定不辱命!”
天子看着他这副不设防的模样,内心复杂,抬手往他肩拍,“朕对你十分器重,莫要让朕失望。”
裴绍立时提摆跪地,冲天子磕,磕完后转身离开养心殿,连夜带
离京。
天子转回龙椅坐下,提朱笔继续批阅奏折。
张泉从旁边的隔间出来,默了默问他,“陛下遣裴绍出京,真是为了青州要事?”
“不然呢?”天子随意问。
张泉道,“难道不是因为姜太妃?”
裴绍带禁卫巡视御花园遇到了姜雪甄在园中烧纸,那些禁卫下值时还耳相传姜雪甄何等美貌,他们这些
包括裴绍在内,悉数都有点看傻了。
所以天子才会在大半夜以查探青州的名义让裴绍连夜离京。
天子撂下手里的朱笔,皱眉道,“张泉,你觉得朕的脾气很好?朕不想听到姜太妃三个字,你是故意在朕面前这么喊她?你想提醒朕她是李熜的,你不用提醒,过不久,待朕将李熜赶出宗庙,便会纳她进朕的后宫,以后朕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张泉目有惊异,“陛下当真要这般做?”
“有何不可?”天子想到夜晚,姜雪甄在他赐的宫中等待着他,便通身愉悦,“下去。”
张泉心下顿感荒谬,果然到了这一步,姜雪甄决不能留在宫里!他必要趁天子不备,将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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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甄这次癸水来了足有十之久,吴太医的说法是她前两月一直在用零陵香,致使癸水时有时无,这次才会来的时间长些,待一直喝他配的补药,慢慢就能调和,那时她的身子便也宜生养了。
这十也让姜雪甄能避开天子,也正是近年关了,宫里宫外也忙不停,天子无暇分身,来佛堂都要到
夜,只是每回过来都像狗皮膏药非搂着她,纵然做不得什么,也会沾些便宜,十
大抵是真的久,姜雪甄都看得出天子越来越躁动不安,但她照样淡然。
这晚,天子亲吻着姜雪甄不愿放开
,本就不适,姜雪甄厌烦的推了他几下,最后终是眼眸发红道,“你真是猪狗不如。”
天子原本黏着她还在沉迷,突听她这声骂,猛然错开身,手一松她躲被衾里去了,他不虞道,“你是朕的,朕亲你怎么了?”
姜雪甄不想跟他说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只说,“你现在和条随时会咬的疯狗有什么区别?”
天子额角突跳,骤然下了床,拿起桌上冷掉的茶连喝了数,
也不回的拉开门砰的一声出去了。
姜雪甄抬起手遮在脸上,片时眼泪划过眼尾,她抖着唇吸了好几
气,方才平复下来,想着快要过年了,马上就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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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登基的第一个年,这年过的也极喜庆,一早各宫就得了天子赏赐的年礼,佛堂这里王凝秀出宫回提督府过年都被天子赏了一份好礼,姜雪甄这里自不必说,光静室就堆满了天子遣
送来的东西,姜雪甄也没过去赏一眼,只是如往常般在房中看看经书,到了晌午再听如意她们的话出院子转一圈,午膳是在佛堂用的,下午和平时一样午睡,醒来后,如意服侍姜雪甄换上带有葫芦景补子的海青袍,再扶着她出去院子,院子里如棠搬来一个火盆放在姜雪甄脚边。
“娘娘跨一跨火盆,驱驱祟气。”
姜雪甄想到待会就能去汀兰塘了,若张泉能助她,确实算是驱了天子这个祟气,她抬脚跨过火盆。
如棠便把火盆端开,叫宫们把院里堆成的柏枝柴焚烧了,火焰冲天,这昏红的傍晚真显出了一二份过年该有的喜庆。
如棠双手抱在一起,心下念叨着,来年姜雪甄一定要早早有孕,这样她们也都能放松了。
待烧完了柏枝柴,两才小心带着姜雪甄出佛堂,前去重华宫的乐善堂赴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