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面挤,把自己缩在铁枷铁镣的下面,或者紧紧地抱着铁杆,把头顶在铁杆上,把头顶在墙里面,有时人们在大街上折磨她,她就会努力用肢骨摸索一个小洞甚至一个小坑想把自己挤进去,寻找一个能让自己躲避痛苦的处所,好像这样做,她就逃避种种折磨。
其实这根本无济于事,他们发现了她的这个特点后,又找到新的乐趣,监押用铁链连着她的双峰,拉着她逼迫她露出全身,用膑骨来行走,无论是大人孩子,如果有空,就会用铁棍、钢刺到铁笼和地牢外戳她,看她越缩越紧,就把用铁夹把她拉出来,然后再看着她惊恐地缩回去。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连死都不行。她头上带了个铁箍,朝石头上撞,只撞得头痛如裂,就是撞不碎。手脚都没有了,连割脉自杀都不办不到。
想把自己给饿死,可是饿死又太难了,饿到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时候,她会下意识的什么都吃。最要命的时候是她没有活做。每到第十二和一月工匠们都回家过年去了,她也就停工了,她就只有一个活,在几个狱卒的监押下到野地里去找畜生的粪便,千万不要以为是给她吃的,那是给干活的骡马烧热棚子用的,至于她,既然不做什么活,那也就没有东西吃了,要吃就自己去要。白天,她捡完粪便,会在路上捧着吊在胸前那两个肉皮袋头上的铁筐卑贱地乞讨,虽然从来也要不到东西,换来的只是路人的恶心和追打。但是饥饿使她总存在幻想,说不定有个好心人,会扔个馒头给她。到了晚上,她就在刑场附近的沟里找吃的,那怕找到一根烂菜叶,她都会当宝贝样的一口口的吃。到了过年前后的一个月就更麻烦了,她照例是不能留在京城脏了世人的眼睛,给大喜的京城舔晦气,所以常常把她拖到周围的农村去。那儿到处是冰天雪地,她常常是两、三天都没有吃的,靠吃雪,扒草根过日子。有时候实在是太饿了,她就顾不得那么多,凭直觉爬到猪舍和牛棚,想找点猪、牛食吃。这畜生好像也故意欺侮她,每次她一爬进去,到食盆里捞,那些畜生就拱她,还一个劲的叫。主人家听见了,拿着柴木棍、烧火钳,就劈头盖脸的打。开始她立刻就连滚带爬地逃,到后来饿得疯了,任他们抽打,就是趴着管自己吃。常常是打得昏过去,被主人家倒吊在畜生栏外示众。那些监押她的老狱卒,早就找个地方喝酒去了,只要她有一口气就不来理会她。到后来京城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有的把恶狗吊在村口,有的把栅栏做地紧紧的,倒不是怕她吃那么一点儿,是怕她的不吉利带进来。就这个贱畜生,给猪狗舔屁股都嫌埋汰。
开始那几年当格莱伊兄妹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一厢情愿的想着他们也许有一天会给她一口饭吃,一点水喝,会让监押松开刑具让她休息一下。她所求的不多,仅此而已,只有这么一点关怀,如果她死了,她也会有点安慰。随着他们的队伍经过她的面前次数的增多,随着他们冷漠的马踏和鞭打,她的一厢情愿就越清醒,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恨极了她。她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做一个母亲?她没有地位、身份、财富,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下贱的身份和无数的罪名,哪个人愿意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呢?现在每次听到他们兄妹经过,她都把自己紧紧的缩拢,现实压迫得她只能把自己一步步地缩进墙里、地缝里,天下之大,无处容身,无人相顾,她注定要带着全身的内、外伤一步步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