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妮妮,过来”。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少年声嗓回荡在她耳畔。
空气里满是松节油的气息。无数副巨型尺寸的油画架在画室里,一幅又一幅,绵延不绝,仿佛迷宫。
她回头,卢西安的身影在画板后一闪而过。
“告诉爸爸,他主持的晚餐,我不参加”。他的脸部线条平滑,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光景。“今晚要出去朗读,不会回来”。
我是又回到小时候了吗?
艾格妮斯低头,看到熟悉的绿色绸缎裙。这是她以前最爱的衣服,恨不得天天穿。她回想起来,就是这个秋天,哥哥主动放弃大学的录取,转而就读军事学校。皇帝为此大为震怒。
等一下,你怎么每次出去玩儿都不带我?
“那些书令人恶心”。光线透过蒙尘的天窗,明晃晃地打在他身上,表情模糊不清。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油画架与热带植被之间的空隙,掀开一张厚重画布,满手湿滑黏腻的油彩。卢西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棕榈叶间香烟氤氲,爵士乐低沉地吟唱午夜交织星辰的迷魅,画布之后满是放纵笑声。“陛下,您要输了呢”,魅惑娇媚的嗓音袭来。吊带裙的女郎身披白狐皮草,手中香槟摇曳,琥珀色液体洒在筹码上。艾德温、芙蕾雅还有位远东面容的男子正围在圆桌边打桥牌。
他是不是父亲日记里提到的“蔡先生”?
“妮妮,和爸爸一起搭把手”。艾格妮斯接过卡片,坐到桌前。
十三张牌握在手里,父亲虽是庄家,但大局已定,无论出什么都是输。她忐忑地放下扑克,小声坦白,“你们玩吧。我真的不太擅长”。她说的是实话,任何涉及博弈定输赢的游戏都令她心生紧张。
“你真扫兴,小卷毛”。远东男人发话,“我为你挨了三颗枪子儿。一直躺在地下,真冷啊”,他的脑袋直直地歪过来,脸色惨白森森,唯有血红一点在唇间,发出吃吃地笑。
她毛骨悚然,想立刻转身逃走,身体却像深陷流沙,越来越沉重,困在沙发里动弹不得。“我....真的不认识您,更不可能伤害您....”
芙蕾雅漫不经心地出牌,纤指上的婚戒熠熠生辉,“撒谎,你的手上明明全是血”。艾格妮斯刚刚沾到的油画颜料不知何时变成浓稠鲜血,从手指缝间淌出来。
爸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她紧紧抓住皇帝的手臂,慌乱间扯开他的衣袖。手臂苍白瘦削,青筋毕露,布满触目惊心的针孔。“我的药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他面目狰狞,发狂地掀掉桌子,艾格妮斯被推到在地,漫天的纸牌散落。
乐曲戛然而止。『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等抬起头,人们早已消失不见。微风吹动纱帘,卢西安正在靠在窗边读书。
她哽咽地跑上前去,感到窒息,“为什么,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大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妮妮,别害怕,我在”。艾格妮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卢西安,那双眼睛像投射进深海的星空,纤长睫毛在微微地颤抖,皮肤上的每一丝纹路都清清楚楚。他呼吸时的轻微气流也震颤在她脸上,痒痒的,真实而细腻。这个年岁的他还没有烟瘾,只有肥皂泡和墨水的味道。如梦似幻。
他转过身时,雪白脖颈上好像有怪的伤痕。
“你脖子上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淤青而已”,他镇定地拉平衬衫,捧起她的脑袋,擦掉脸上的眼泪。“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永远都陪着你”。起风了,蒙在一幅油画上白色幕布也微微掀起。是一位红发公主的肖像,眼睛处空空荡荡,还未完成。
画!那副画!她爆发惊恐地尖叫。
十字架珠宝叮当作响,无眼女人穿着白色绣纹长袍,脖子在巨大拉夫领里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正晃晃悠悠地穿出画框。
卢西安不解地回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哥哥难道没看到....她的手....”
画中人突然伸出手臂,越绞越长,像蛇一样地缠绕住少年的脖子,皮肤上面布满黑紫色的斑痕。“他唤醒她,她颤抖着驯服地,从他手上吃下那燃烧的心....她望着爱离开,满脸泪痕....”, 无眼女人的声音凄哀,用着现代人不会再用的悲剧腔调,吟唱起中世纪的歌谣。艾格妮斯拼尽全力,用劲儿拍打女人的手,想救起哥哥。
那触感冰冷僵硬,好像尸体。
卢西安的嘴被她捂住,半个身体陷进画里,唯有眼睛,正在轻微地颤动。
妮妮,你快离开这儿。
画室燃起熊熊烈火,画作纷纷焚烧。她抬起头,看到头顶的花枝吊灯摇摇欲坠,天花板裂开一道大缝。
卢西安主动松开她的手。
慌乱中,他的衬衣被扯乱,勒痕遍布整个后背,道道伤痕顺着脖子深入衣服深处。
“不,回来—— ——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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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瞳孔紧缩,艾格妮斯的双眼突然睁开,从床上猛地坐起。丝绸吊带裙紧紧贴在身上,背后满是冷汗。接连三天,卢西安都没有回来,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收听广播。无线电里要么是安德里希选举的政治演讲,要么是娱乐节目。
广播里原本正放着欢快的爵士舞曲,突然就插入紧急新闻。先是“帝国日报主编在酒店身亡”,现在又是“财政大臣死于家中浴室内,目前帝国警署仍在调查之中”,男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毫无情绪起伏。
接连数位右翼直钩十字会的政客死亡。在公祭日上,哥哥和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密切。她不断旋转收音机按钮调频,生怕错过任何突发新闻,更害怕听到遇刺名单上增加“卢西安霍华德”的名字。
连续的精过度紧绷,她疲倦地睡着了。
刚才的梦境,真实得不可思议。
发疯的皇帝,鬼魅的继母,蔡森和博士,还有不知被谁被鞭打的哥哥。
血液、伤痕、死亡。
全部消逝于大火。
艾格妮斯突然回想起来,大约十四五岁时候的卢西安,身上总有莫名其妙的创伤,在最炎热的夏天也始终穿长袖衣服。她只要问起是怎么回事儿,他就以摔伤搪塞过去。每周五例行的皇室成员共进晚餐,父亲和哥哥位居长条桌的两侧,从不对话。有次她实在没忍住尴尬的气氛,打趣哥哥怕是连游泳都要穿衬衫,艾德温冷漠地接话,“他做那么多下贱事情当然见不得光....”
哥哥愣住,怔怔地看了一眼皇帝,眼角微微下垂,说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情绪。随即放下叉子,换成礼节性的微笑,“很抱歉,陛下”。
还有,在《飞行者日志》里,艾德温与蔡森和的关系明明很好,为什么她对他没有半点记忆?
整个噩梦亦假亦真。一切线索都像断线的珍珠,在隐隐约约之间形成某种难以言说的关联。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极力阻止她思考某些不可知的东西。
小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门口摆了一只精致的粉色纸盒,还附上一张字体精致的手写卡片,“给妮妮”。拉开蓝色丝带,修女泡芙赫然位列其中。金黄的挞皮上洒满白巧克力,还点缀了一颗红色樱桃。咬下去,绵密奶油瞬间溢满唇齿。
哥哥每次从外面回来后,都会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