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是张书记的亲侄子,今年刚满三十岁,尚未婚。”李南山得意地说道。
“有这等事?你我都到不惑之年才做了个处长,况且还号称有关系,人家年纪轻轻就做了局长,真是前途无限量啊!”任凭羡慕地说。
“人比人,气死人,官场的事,能有定数吗?所以劝老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能行乐时便行乐。凡事不要太认真,皎皎者易污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没磨平棱角。”李南山劝任凭说。
“吾知古隐士矣。官场上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么调整心态加入到追名逐利的行列里去,要么远离尘嚣,做一个市中的大隐。当然我说的远离是指精上的远离,不可能身心俱隐。”任凭说。
“瞧你说得多难听。在古代,这叫建功立业,现在叫干一番事业。古人说人生几大志向,君子有三立:“立功、立言、立德’,首先是立功,即是出世做官,做官不成才著书立说,著书立说不成,那就只好自我完善,归隐山林了。但也有三者兼得的,那就是高人了。我觉得辛弃疾做得最好。”李南山说。
“辛弃疾年轻时‘旌旗拥万夫’,建立了功业;但两次归隐都是被罢归,好在他有‘词’这个工具抒发胸臆,无意间作了大词作家。”任凭补充说。
“怎么样,咱们谈了半天,我那个事给我办了吧?”李南山又回到了主题。
“等等吧。等我考虑考虑吧。”任凭说。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转化过来啊,怎么象顽固的法轮功分子?那就算了,我先走了。等你醒悟过来再告诉我。”李南山开玩笑的说着,就走到了门口。任凭忽然想起抽屉里的钱,赶忙拿出来去撵李南山,李南山早已跑到了电梯口处,正好电梯开门,他就跑进电梯内,任凭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李南山的半个脸。
中午下班的时候,有几个单位都邀请任凭出去“坐坐”,任凭一口回绝了。有一家单位实在推不了,他就让张亮代表自己去了,并嘱咐张亮有什么事回来再给自己汇报。他心里实在是乱得很,当时他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想做。徐风来接他下班的时候问他回家不回?他让徐风自己走了。徐风走后他又想到中午张亮有饭局,干脆又打电话让徐风和张亮一起去吃饭。等到噪杂的走廊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任凭坐在皮椅上,双目紧闭,但内心却不平静。这几天的事一下子涌进脑子里,好像是几个聒噪的妇人,或跳或骂,或笑或哭,弄得他头脑发胀欲裂。有心安抚她们,无奈安抚了这个,却安抚不了那个。真是成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首先是东方建筑公司的事困扰他。根据李南山的介绍,任凭觉得这家公司象个皮包公司。因为他根本不具备投标的条件,却能中标阳光大厦,公司肯定有一定的后台,中标是因为有关系,或者是通过送礼达到的目的。那么自己收了他们的钱,给他们把事办了,自己就成了帮凶,将来一旦出什么事被查出来,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任凭看过很多廉政教育的片子,上面的主人公都是因为一念之差收了人家的钱而带来了牢狱之灾,而自己在这方面向来是很注意的,任凭从小就受儒家思想的教育。父亲是一位私塾先生,解放后做了新中国的教员,在任凭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之类的古训来教导他,所以从上小学的时候起,他就没有拿过人家的一针一线,也没有无缘无故地接受过别人的馈赠。今天的事特别是李南山的一番谈话,让自己对以前恪守的生活准则产生了怀疑。李南山是自己在大学时无话不谈的同学,两人在学校时的志向相同,都立志做一个作家,为民鼓与呼,那时他们都喜欢诗,经常在寝室里就对吟起来。毕业后他们也没有断绝来往,但是毕竟自己分到了县里,到市里办一趟事匆匆忙忙,即使到他那里坐上一会儿也说不上几句话。所以后来二人的思想交流就少了,以至于现在在一起观念产生了碰撞。看来李南山这些年的思想变化也很大,从以前一个很有血性的文学青年,变成了官场上的一个世故、圆滑、重享乐、善钻营的人。这样的人现在机关多的是,他们往往是看透了仕途的艰难,也不想清高自傲,只有随遇而安,等待机会。但他们也不是消极之辈,一方面得过且过,不愿费心劳去争逐有限的官位,能享乐时就享乐;另一方面也不轻易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遇到火候也要争上一番。李南山应该就属于这种人。李南山要说混得也不错,虽说不是很努力也无大错,所以也当上了处长。因为他的资格老,一毕业就到了司法局,屈指算来也有十几年了。老的退休了,中年的提拔了,也该轮到自己了。实际上李南山明白,自己当了处长不是因为自己干得好,而是“机遇”,因为人事处就两个人,那个人是刚毕业分配的年轻小伙子,什么也不懂,处长的位子当然非自己莫属。当然,别的处也有人想过来和他争,但客观条件不具备,不懂业务弄不成。
李南山和任凭的观念冲突在于,李南山认为要在官场混必须容入其中,按照官场的规则办事,比如办事不可太认真,不能死抠原则,要服从长官意志,还有,那就是该捞钱的时候也得捞点钱,以便捞了钱之后进行下一步的运作和日常的应酬。而任凭认为既然当官,就要当个好官,就要有一份责任感,不能为了金钱而放弃了原则,虽然穷一点,但是心里踏实。任凭观察李南山的生活状况,发现他的确实践了他的思想,李南山和自己同时毕业,当时的月工资都是每月五十六元钱。任凭调到市里后,两人的工资水平也差不多。可能司法局的福利要比调研局好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差很大距离,李南山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老婆在一家文化单位工作,也没有多少外快,父亲退休了,工资每月都发不全,也不可能给他很多资助。但是李南山的家弄得很美,三室一厅的房子,一百多平方米,装修得也很豪华,家里高级家用电器样样齐全,甚至还添置了电脑。老婆骑着“大白鲨”摩托,自己也有摩托,虽然不经常骑。此外这小子还经常穿名牌服装,都是几千元一套的那种。而任凭呢?现在虽然也当了处长,并且比李南山早一步坐上了专车,但家庭的现代化建设远远赶不上李南山,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是七楼。房子吧,不说了,那是单位分的,就象女人生孩子一样,生个什么样的孩子就是什么样的孩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况且一分就定终身了。但是家里的设施实在无法与李南山家相比,任凭家里没有装修,因为当时分房时交的两万元钱就是借的,到现在帐还没有还清,所以当时和乔静商量后,决定将墙刷白之后就搬了进去。家里的电视也没换,还是二十一吋的鼓着大肚子的那种。洗衣机是双缸的,冰箱添置的时间也不长。李南山显然有外收入,是通过什方法弄到的则不得而知。
现在的麻烦在于:东方建筑公司的事任凭不想就范,但又推托不掉。就象掉进了一潭泥淖中,不会马上沉下去,但也休想干干净净地出来。昨天晚上自己稀里糊涂去了歌厅,本以为是李南山高兴请客,谁知是东方建筑公司花的钱,自己等于是掉进了桃色陷阱。这事不办就等于欠着人家的情。李南山这边是自己的好同学,如果这事不给他办,他非给自己绝交不可。再说从私人感情上说,任凭不愿拒绝李南山的请求。来自上边的压力也在逐渐增多,当然现在还没有直接提出来,要是万一提出来,也象今天上午办理房屋所有权证一样,那自己不是白白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吗?到头来自己供也上了,也得罪了,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吗?还有这钱……任凭想着,就又抽开了抽屉,拿出那个信封,好像这个信封比昨天那个厚,打开看看吧,只要不动这钱,看看并没什么,再说钱本身并不代表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