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为了避开命运的鞭挞,找一只洞穴和一块墓碑躲起来”(蒙田语)的同学柳钦佩。他虽然是须眉丈夫,却不如一个柔弱女子勇敢坚强,恐怕他到阴间也不会有大的作为,估计也是一个怯懦的小鬼吧。
下午老庞没来,这些人很自由,几乎不受任何人控制。任凭坐在办公室里出,那张翻了几遍的报纸就像嚼干了水的甘蔗,再也没有什么味道。电话一般一天不会有一个,上班这几天他就接到过一个电话,那是秦局长找他写材料的。也没有什么人光顾他的办公室,不像过去,办事的人能将他的门槛踏破。任凭四顾茫然,打开抽屉胡乱地翻看着。抽屉里有那三个女人写的三封信,还有成雁送给他的像册和书。他看看这封信,又翻翻那封,几个女人的形象交替在他面前出现,有的哭有的笑,还有的抱住他的肩头撒娇。唉,一切都结束了,三个女人都成了昨日黄花,他现在是孤家寡人,身边除了拥有不热不冷的老婆外,什么女人也没有。忽然他空落寂寥的心一沉,眼睛里扑出两滴泪来,他将三封信摞在一起,寻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慢慢地走到墙角的垃圾斗旁边,“嗖”地一声打着了火机,让火苗接触了那三种信纸的一角。在打着打火机的一刹那,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就像自己是纵火犯一样。三个女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现在她们的信却见面了,如果这些信有灵,它们会互相鄙视地说任凭是最爱自己的,也许会互相谩骂和攻击,直到打得头破血流为止。女人是最善妒忌的生物。
信慢慢在那张铁搓斗里燃烧着,任凭看见一股像鬼魂一样的轻烟缓缓升腾,中间里挟着片片纸灰。他觉得这火烧掉了他对几个女人的思念,烧掉了自己过去一段曾经辉煌过的生活。
电话突然响起来,响声有点像是野地里的幽灵。任凭不慌去接电话,而是拿来水杯将搓斗里的余火浇灭。然后又慢腾腾地走到电话旁,那电话却停止了尖叫。不响正好,省一口热气暖暖肚子更好,任凭想。他正准备离开,电话又响起来,看来打电话的人知道他在,所以打得很执着。
任凭拿起白色的话筒。原来是李南山。
“你手机为什么不开呢?”李南山在电话里说。
“没电了。”他应酬道。实际上是他心烦,故意把它关掉了。
“晚上出来坐坐吧,给你解解闷。”李南山说。
“算了吧。我没那心情,烦着哪。”任凭有气无力地说。
“来吧。你没听说吗?烦恼的人找朋友诉说诉说,烦恼就少了一半。”李南山半开玩笑地说。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不去了。”任凭仍然懒懒地说。
“来吧,有事。还有崔子建,好久没在一起坐了。”李南山坚持说。
“好吧。”任凭总算答应了。
“六点半,杏花饭店门口见。”李南山说完挂了电话。
晚上任凭不好意思骑自行车去,打了辆的士去了杏花酒店。他想起自己第一天调到城建局上班裴京就是在这里给自己接风的,酒店的豪华气势依然如故,然而吃饭的人却是两种心情了。
李南山和崔子建已经在门口等了。他们三人略作寒暄,就走进了大厅。李南山问有没有小的包间?小姐说很抱歉,没有了,大厅里还有一个四人小台,请三位坐那里吧。任凭说大厅就大厅吧。李南山不情愿地跟着服务小姐走去。
整个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一个角落的小桌子空着。崔子建不禁吃惊地说道:“这不是上次我们坐过的那张桌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