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
雁千山心念微动,将荀慈带离养元阵,来到了昆仑墟某处深山。右掌一挥,布出九十九玄奥幻阵。
风雪骤停。
荀慈动动耳朵,细听周遭动静,是孩童们的银铃笑声。
雁千山问他:“你可听见什么?”
荀慈在黑暗中感受,“一群孩子天真无邪的玩耍嬉戏。”
可能在放纸鸢,可能在蹴鞠。
“还有坐在巷陌门前的妇人,她们低声闲谈女红针黹……”
荀慈正想询问雁前辈为何将他带到凡俗市井,就听身边那道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去,杀了他们。”
荀慈骇然失色。
他忙道:“雁前辈!我……我怎能去随便残杀老弱妇孺?”
雁千山肃容:“你怎知他们是老弱妇孺?”
“我听见了。”
“看得见吗?”
“看不见,但是……但是礼之所存,人心向善,我做不到滥杀无辜。”
雁千山负手而立,默默摇头,“荀慈,听见的、看见的,反而皆为假象。仁慈,有时候也是愚昧。”
荀慈茫然。
“用你的心去看,用你的剑去看。”雁千山略一沉吟,往他掌中塞了张保命符箓,“实在坚持不住,捏碎它。”
荀慈攥着符箓,愕然抬头:“雁前辈!”
雁千山人已消失。
荀慈在黑暗中追出几步,满心惶然。
恰时,一个藤球骨碌碌滚到他脚边,远处的小孩子们糯声糯气地大喊:“哥哥,哥哥,帮我们捡一下球吧!”
荀慈乐于助人。
他弯腰在地上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球……不对,球上怎么会有像发丝的东西缠绕住他的指尖,仿佛摸到了冰凉死硬的皮肤。
下一刻,只听那手中“藤球”轻快地发出阴冷笑声:“哥哥,你捡到球了吗?”
荀慈脊背寒意上涌,倏然甩开。
不是人,不是小孩,不是妇孺……全是邪祟!
邪祟化为千百怪的人或物,如潮水般缠上荀慈。
它们在他耳侧怪叫、嘶喊、进攻,短短几日,他好像历遍了四季,烈日、狂风、大雪、暴雨……
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颠覆他的想象。
荀慈不知拼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
阵法里暴雨滂沱。
他步履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用太和剑插入泥土勉强支撑身躯。
雨水打湿了他蒙眼的锦带,发丝凌乱的垂在鬓角,顺着他俊朗苍白的轮廓往下流淌。
他浑身是伤,还是没捏碎雁千山给的符箓。
因为他明白,雁前辈是在用这个方法,教他明悟。
剑,凶器也。
不身经百战何来开悟。
暴雨中有人在哭,或许是人吧……荀慈不知道,他拔出太和剑,循声走去。
行侠义、辨善恶、渡危困,这是他年少时立下的凌云壮志。
所以他不会退缩。
这一次,他终于对了。
那是个摔伤腿的老者,不是化为人形的邪祟。
世间万物分善恶两面。
他目不视物,仍坚守慈柔本心,不滥杀一命。
荀慈心头豁然开朗。
顿悟时,脑海里闪过无数往昔,有苦有悲,有哀有悔……往事回首难堪,不如裁一段浩然正气,斩断春与秋,从头开始。
他横剑于掌心,双耳里充斥着哗啦啦冲刷的暴雨,怒吼嚎啕的狂风,树叶簌簌、花开花落、万物生长……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又什么都看得见,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官,难以言明,美妙至极。
太和剑上一阵流光溢彩,轻轻嗡鸣。
刹那间丹田聚气,灵力如细流运转四肢百骸,奔腾于经八脉,节节攀升。
人明心,剑生灵,初生的雄浑剑意氤氲而起。
荀慈立于雪山之巅,风吹猎猎衣袂,岿然不动。
身后有垂髫孩童摇着拨浪鼓,咯咯发笑:“哥哥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佝偻的乞丐拄着拐杖蹒跚而来,“侠士,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吧。”
妩媚女子倚楼红袖招,“道友,上来坐坐呀。”
他用心看清楚了,那不是人,是一团黑气;也看清楚自己,太过仁慈优柔,反而愚蠢。
慈悲不一定要手软,也可能是杀伐果断。
荀慈将太和剑竖立于面门,两指一抹剑身,纷乱剑气激射出夺目金光,劲风将他蒙眼的锦带割得四分五裂。
他倏然睁眼,沉寂的眸中迸出两道寒芒,振袖挥出长剑——
“明心、镇妖、除魔、诛百邪!”
一剑斩尽魑魅魍魉。
一剑破开凶杀幻阵。
一剑横劈昆仑墟七座巍峨雪峰,碎石迸溅,尘土飞扬!
轰隆!
大地摇晃震颤,剑气横荡漫天飞雪。
雁千山隔着轩窗眺望,疏淡的色透出几分惊诧。
他本想让荀慈磨练心志,却不料他竟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意。
这等浩然剑意,实乃举世无双。
雁千山不禁陷入自我怀疑。
他用了上千年时间才走到今天,别人短短数息就能后浪推前浪。是命格出了差池,还是天道有所偏爱?抑或是,天下庸才,仅他一人耳?
*** *** ***
谢溯星和游月明收到消息,立刻回到昆仑墟。
游月明有搭没搭摇着扇子。
他这次顺便回了一趟北麓,哄了哄爹娘消气,算过了这关。
但迈进渡劫期的祖父不知发什么疯,非说要把自己送给他一位师父,游月明听到这话赶紧溜了。
谢溯星去郓城报平安,途中碰见了何竞和林氏姐妹。
他讨厌林家人,只对林氏姐妹微有好感。
看那林二小姐芳心暗许堂兄,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也不知堂兄有没有听他的建议,给林二小姐下厨做菜。
两人正各自思量,同时见南峰一道磅礴金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教人为之心悸。
谢溯星原本倒挂在草庐檐下,见状翻了个跟头,跃至游月明旁边,惊然道:“是谁的剑意?”
游月明脸色凝重。
他合起折扇,想到了一个人却不敢信。
另一边。
况寒臣这次带回不少新的小玩意儿,哄得两个孩子更喜欢他了。
“青青,你的娘亲是楚若婷,我又是你娘亲的夫君……你说,你该把我叫什么呢?”
况寒臣桃花眼笑得弯弯,晃了晃手里精致糖人,“答对了就给你。”
青青刚好知道这个问题。
阿竹哥哥跟它说过了,娘亲给它找了好几个爹爹。
游月明是爹爹,面前这个也是爹爹。
它嘴巴甜,立刻大声道:“况爹爹!”
“乖了。”
况寒臣笑意藏都藏不住,将糖人递它爪子上。
他坐下给阿竹和青青讲故事,还易容成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