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帮孩子真是的,就换个衣服裤子,也得背着人……嘁,都是毛病!」
……
——一想到这些画面,杜浚昇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但其实自己想要去私密之处换衣服,真的跟自己没经历过那些苦难岁月有关么?也不见得。反正至少面对着这些娘家亲戚,杜浚昇有时候,真感觉自己在他们眼里,可能跟动物园或者马戏团里头的猴子也没啥两样。
阴着脸的杜浚昇想了想,只能赶紧从自己的床下抽屉里找出一双袜子、一条内裤,揣在裤兜里后,假意去洗手间,然后在洗手间里迅速地把内裤穿好,又把刚才外面的裤子全都穿上,最后套上了袜子,把仅剩下的单独一直袜子给丢进了废纸篓里。
整理好了衣服的杜浚昇,其实实在是不愿意从洗手间里走出去,但他也总不能在洗手间里一直躲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假装着冲了一下马桶,就又阴沉着脸,回到了客厅里。
「上完厕所了?我才想起来,昇昇,你不用换衣服了!待会儿你和你妈跟咱们走,去大舅家串门!大舅家今天有刚从L省运过来的高丽参和蔓越莓,待会儿上大舅家吃饭,昂!」
大舅对杜浚昇说道。
杜浚昇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结果还没等杜浚昇反应过来呢,大舅又来了一句:「昇昇啊,我刚才跟你妈聊了一会儿——反正你现在也没个正经学业、也没个正经工作,你这样吧,你大表哥有个朋友,最近开了个汽车修理部,你就过来当学徒工吧!那地方我看过了,挺好的,就算是学徒工也不少干,一个月能拿3000块钱,而且还管吃饭。干仨月要是转正了,每个月底薪8000块钱,要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还有提成和补助,每个月拿个万八千的没问题!」
杜浚昇一抬头看了一眼大舅,也知道大舅是好心——而且可以说,他虽然也挺咋呼唠叨,但他却是卢玉珠这帮亲戚里头最好心的人了;
而杜浚昇对于任何工作、任何群体,也都没什么偏见,并且,学徒工每个月能拿3000块钱,这样的待遇条件确实非常优厚。可是这种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讲,他当年可是一个考到了首都名牌大学的人,并且当年在首都P理工那一年,他已经是学校整个年级的前50名的尖子生,现在却要去一个小汽车修理厂当一个学徒工,对于杜浚昇而言,他确实是有点「孔乙己」的心态,心中其实多少是有点不甘心的。
「呃……大舅啊,谢谢您的好意。这个修理部在哪啊?」
「大西区建设路那边。不远!你早上从你家这地方,坐三站公交车之后,再倒8号线地铁,估计也就六七站地铁,除了地铁站,是……是C口也不是B口来着,反正斜对过就是了。」
「哦……行,这地方么,我可以去看看。但是大舅,我跟您说实话吧——当然我还没跟我妈商量呢,但是,正好现在咱们这些舅舅、舅妈、姨妈都在,我就直接跟你们一起说了吧:我准备过年之后就去『Y大』申请一下,我准备回去继续读书了。」
——这话是杜浚昇心底的实话,而不是此刻愣为了应付大舅现想出来的说辞。
刚才回来的一路上,自己跟李雪晖打得那通电话,让杜浚昇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并且也让他准备放下了好多心结与精内耗,尤其是在他听到李雪晖决定,等3月份一开学,她就准备跟陵川五校递交辞呈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对自己跟李雪晖之间关系的担当,所以就算是自己患上的抑郁症和焦虑症再怎么严重,自己也确实应该做点儿正经的事情了。父亲的去世所带来的心理困境,杜浚昇觉得自己应该学会从中走出来了。至于游乔语,自己跟她这辈子算是彻底不可能了,与其总在过去的求而不得中煎熬着,还不如好好珍稀当下来之不易的与李雪晖之间的感情。
于是他已经想好了,先去跟Y大谈一谈,看看能不能从3月份开始就回学校把自己先前落下的课上一上、把自己应该修的学分补一补,如果三月不行,那就等九月份跟着大一大二的学生一起上课;同时,毕竟自己还没毕业、但是学籍还保留着,因此自己还可以从过年之后就去找找实习工作或者打打工,至少能赚点零花钱——也是因为自己的初步计划,他才没直接一口回绝大舅提供的那份修车实习工的机会,虽然他不喜欢去当修车学徒工,但单纯从待遇来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毕竟也是个锻炼。可他还是希望,接下来能够以学业为主。
「啊?你要回去上学啊?那……哎呀……那……行吧。那等年后,你跟修理部的老板好好说说吧,开修理部那小伙子也不是什么刁蛮、不好说话的人,你到时候跟人好好说说的话,我估计……」
大舅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六姨妈却带着看热闹意味的笑容,跑到了卢玉珠的身边:
「欸,珠子,你听你儿子刚才说没?他准备去Y大继续念书去了!」
就在大舅迟疑、六姨妈话音落地、其他人又都安静下来当口,卢玉珠却把脸拉得老长,用着扎满了豪猪的刺似的声音,厉声道:
「哼,我都养了他三年了!之前他不去上学!好嘛!现在跟他同龄的人都快大学毕业了,他反应过来要去学校上学了?我都白白供他多少年了!……他自己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去吧!」
杜浚昇听了之后,连忙转头看向卢玉珠。
卢玉珠转过身,继续忙活着,想了想,又瞪着眼睛走到杜浚昇面前,咬牙切齿地指着杜浚昇说道:
「你大舅给你介绍工作,你咋不去呢?就你现在这样,你也就配爬到车底下干个修理工,你知道不!这三年里,你都不去上学,现在想去了?我看你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可告诉你,你要乐意去你就去,学费我可不给你付了!」
杜浚昇懵了。
——之前卢玉珠一直都批评他不去上学也不去工作,好,现在自己醒悟过来了,该把学业完成了,她却又阻拦上了,这是为什么?
更别提,当初自己着急忙慌从首都连滚带爬、像一个逃兵似的回到了F市之后,有差不多大半年,是卢玉珠拽着自己不让自己去出门的,杜浚昇倒是想在学籍转回到Y省之后去接着上学,可那时候哪怕是自己要出门办事去,当时饿的皮包骨头的卢玉珠都死死攥着杜浚昇的胳膊不放,总觉得杜浚昇一出门可能就会突遭什么横祸,结果也丧了命、然后丢下卢玉珠自己一个人独活。结果现在当着一大帮亲戚的面儿,儿子杜浚昇的境遇,却在卢玉珠的嘴里,成了「折腾」?、
网上现在有一句特别火的、引用自罗永浩批判王自如的话:「如果现在还是处于『包养』状态下,就不要说什么『人格独立』。」诚然杜浚昇在这三年里,确实是一只在花着卢玉珠的钱,但他除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到现在去医院看抑郁症,从吃药到交看病费,其实总才共花掉7000块钱;自己后来被那个小丑丫头杨怡寒缠上,而杜浚昇在杨怡寒身上花的钱、算上今早资助杨怡寒的五百块钞票,加一起也就800元;剩下杜浚昇每天的花销,就是为家里卖点蔬菜、肉蛋奶和米粮,还有些日化用品之类的东西,自己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难道说,这样的杜浚昇,就算不提「人格独立」,他这个做儿子的「人格」,就能被妈妈就这样信口开河地祸害么?这实在是太有失公允了!
可即便是心里委屈成这样,杜浚昇还想着好声好气地跟母亲讲道理:
「妈,我……可我的学籍都已经在首都保留一年、在咱Y省保留两年了,既然都已经到了现在了,而且我也决定去把大学读完了,你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