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吾了几下,对着他的目光有点儿侷促,小声的道:「反正,听听就算了嘛,嘴巴长在他身上,又不能管他想说什么。」
王朔也总这样说,还说…堵人嘴巴是白费力气,不要去理就没事儿。
想着,我就又说:「大不了下回见着他,我绕路走了。」
「……」
「好啦,已经不早了,明儿个还要考试的。」我又对李易谦道。
李易谦沉默,跟着我一起走了几步路,才又开口:「路静思,你真不在意?」
我唔了一下,瞥向李易谦,还是老实道:「是有一点儿…」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柳先生的卷子真的很简单么?」
「……」
「他说很简单,可我觉得很难…」我不禁颓然:「还说全书院都知道我写糟了。」
李易谦又默了一默,才开口:「你是在意这个?」
我鬱鬱的点头:「是啊。」
「……」
我看他不说话,就又问一次:「你也觉得简单么?」
李易谦看了我一眼,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是不难写。」
我咦了出声,不禁一阵怏怏不平,但就只是闷声脱口:「好吧…」
李易谦又看来一眼,口气有些小心的问:「是不是…你唸得不够仔细?」
我苦恼的道:「我唸了三四遍的!这样还不够么?」
「……」
我一阵颓丧,低下目光,鬱鬱的道:「那…以后再多唸两遍吧。」
李易谦忽地叹气,脚步停了一停,拉住了我开口:「…我教你唸吧。」
我下意的喔了一声,又回过来,就咦了一大声,瞪大眼睛的望向他,脱口:「你…要教我唸?」
李易谦像是侷促,松开我的手臂,略微低眼的嗯了一声。
「真的么?」我还是诧异。
李易谦咳了一声,看着我只又说:「明儿个上完最后一堂课,就去书室,我教你唸下回柳先生要考的部份。」
我连忙点头:「好…」说着,想起了还得去书库的,又道:「对了,我得先去书库才能过去。」
李易谦想了一下,就说:「去书库唸也可以。」
我咦了一声,有些迟疑,看他瞧了过来,连忙道:「但席先生也在。」
「席先生?」
我才想起来,没跟李易谦说过,书库是由傅宁抒他们三人轮值的事儿,这会儿就和他说了一次。
「这样算一算,也差不多要满三个月了…」李易谦听了,就低低的道。
我想了一下,唔,好像是…
那…意思是再过几天,就要换成傅宁抒了么?
我不禁高兴起来,就脱口:「这样就太好了。」
李易谦顿了一顿,看着我问:「你很高兴?」
我点头:「是啊。」
李易谦微沉了口气,又开口:「你就这么高兴看到他?」
我愣了一下,不禁困惑的反问:「他?你是说…」
「没什么。」李易谦立即道,走快一步,口气模糊的道:「你这么说,好像恨不得不要看到席先生似的。」
我咦了一声,连忙跟上去,着急的解释:「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但想想,好像真的有一点儿…
我不禁过意不去,深怕李易谦回头会去说给席夙一听,连忙就道:「你听我说,我没觉得席先生不好的,只是,他看着比较兇嘛,好像说错话,他会很生气…」
说是这样说,但我也没看他发脾气过,顶多就是皱皱眉头…
李易谦听了,只冷淡的哦了一声。
我有些无措,瞅了瞅他的侧面,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喊:「李易谦?」
李易谦看来一眼,目光倒是温和的。
「什么事儿?」
我唔了一下,囁嚅的道:「明儿个…」
李易谦打断,口气很好:「明儿个我先去书室,你忙完就来找我。」
我听了才松口气,连忙点头。方才以为他反悔了,还好不是,不然这一次卷子又得要写坏了。
七十八
虽然李易谦说了要教,可我想了想,决定晚上先唸个一遍,省得明天没法儿理解意思。
回去的时候,整个院里安安静静的,簷下虽然都掛上了灯笼,但每一间全是窗门紧闭,里头看上去是黑漆漆的。
我进房时,里头也是暗的,傅宁抒不在。这个时候还早,得要晚一点儿,他才会回来。
我关好门,把书箱搁下,先去找出两根蜡烛点上,又收拾了点儿东西,然后打灯去澡堂。
半途遇上丁驹,他边同我一块儿走,一边问我后日晚上要不要去看戏,说是城里戏楼重新整治好了,还远从京城找来戏班。
我霎时眼睛一亮,戏班?
以前村子附近的小镇也有来过戏班,那时村子里很多人都说要去,王朔也是,本来我也要跟他一块儿,哪知道他临时闹肚疼,最后就没去了。
是啊,去不去?丁驹立刻问。
我张口就要说好时,霎时又想起后日的考试。
唔,要是没考好的话,得要补考的,而且补考就在隔一日而已。
老实说,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会考不好,虽然有李易谦帮忙,应该不会有问题了,但柳先生的卷子一向不好写的…
怎么样…丁驹又问。
我唔了一声,考虑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了。
丁驹看上去有点儿失望,进到澡堂后,追着我不停的劝,说是去看戏很有趣儿的,还说其实他家里同戏班主很熟,到时能让我们去后台看看。
我越听越加心痒痒的,可一想到考试,又兴致懨懨了。
先过了考试再说…
最后,我这样跟丁驹说。
洗好之后,我没多逗留,小心的避开其他人,快步的回房去。
里头一样点着两盏烛灯,可也是一样,没见着傅宁抒在。我有些悵然,把门给关好了,然后就去把东西归位,端坐到书案前,打开书来看。
看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有些分,隐约的昏沉起来…
案上的烛火不住闪了一闪,还冒出一点儿的黑烟,我打着呵欠瞥见了,就下了椅子,往床头的斗柜找出剪子,把烛芯尾巴剪掉一点儿。
不一会儿,火光又亮了起来。
我盯着瞧了一会儿,脑中忽地浮现陆唯安的话。
对啦,那会儿碰着李易谦忘了问…
我想了想,搁下剪子,去翻开书箱,找出他送的两枝笔,这已经用过一阵子了,但比起之前用的,还是新得很。
那时拿回来,傅宁抒说这是很好的东西。
不过,我看来看去,还是看不出来好坏,总觉得写字用的,不都一样嘛。
正想着,房门就被推了开…
我转眼瞧去,见着傅宁抒进来,立刻把笔给搁下了,高兴的脱口:「先生忙完啦?」
傅宁抒嗯了一声,回身关上门,然后走了过来。他解下披风掛到另一张椅背上,瞧了案上一眼,开口:「这样晚了,还要练字?」
我茫然了一下,望了一眼方才放下的笔,才连忙说不是,又回道:「我拿出来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