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是三穗那个女人报告的,才发现了他的行踪。今天下午我到城北医院去了一趟。因为不久前,酒井义广和那两个人与城北医院院长堂塔康竹见过面,所以进行了秘密侦查。」矢村提高了嗓门,让浴室里也能听到。
「在武川吉晴死的前后,其他三个入院的患者也死了。死亡通知书上写的病名,似乎都无懈可击。这是一份抄件,放在你这儿,交给杜丘。」他把抄的一张纸递给真由美。
「后来,东邦制药公司正在研制的经阻断药A·Z下马了。可以想象,其中必有缘故。可现在证据都没了,尸体也都化为灰烬、据医院方面解释说,城北精病院的死亡率是很高的,有时一个月要死十几个。武川吉晴的精分裂症,也只在病历卡片上看到,到底什么病不得而知…」
「请等一等。」真由美说:「矢村先生,你放了他吧!」
「不。」矢村摇摇头:「不能放,不过,老实说,也追得筋疲力竭了。机灵得象只老鼠。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还要感谢你的裸体。」矢村仍然板着面孔,说道。
「讨厌!」
「并不讨厌,就是看到了你的裸体,恐怕也不会引出他来。可是,地方检察厅特搜班可气坏了,还是小心为妙。」矢村慢慢站起身来。
他从前门走出楼。
「怎么样?」细江走到跟前问。
「不在呀…」矢村毫不在意地说。
(五)
「没事吧!」远波真由美开着租来的汽车,眼前掠过一片阴云。
她转过脸问杜丘。
「不知道,没办法,只好试试了。」
杜丘用大衣领子遮住脸颊,凝视着前方。
汽车向武藏野市驶去。
他这个人对自己过于严厉了。
真由美看着杜丘的侧影,想道。
为了调查城北精病院,竟然报出要住院。
还说什么要搞清那件连机智老练的矢村都没搞清的事,就只有这么办。
真由美有一个大学时代的女友,结婚后就住在东京,叫津山弘美。
真由美见到了她,于是就借用了她的名字。
现在是津山弘美正在送她新婚的丈夫去精病院。
对于精病院,人们议论纷纷。
几年前,甚至连医师协会的会长也毫无顾忌地信口开河,说精病院是人类的畜圈。
因此,更使人强烈感到,精病院是留在现代社会里的一个黑暗的角落。
当然,那可能只是对一部分医院而言。
不过,对于城北医院来说,那种恐惧感却要更加强烈。
一旦入院,很可能不准出院。
再说,医院要是记起了通缉照片,那就会立刻把杜丘送交警察。
更可怕的是,当他们一旦认出杜丘,就要把他拖进酒井义广和医院共同策划的陪讲中去。
即使不致被害,也要落得和武川吉晴同样下场。
用药物把他变成真正的精病,或是无意识的白痴。
要充分考虑到这种危险性。
「一旦有危险,就让矢村来救你吧。」
「不能指望他,他早晚要把我抓走。」
「可是,他袒护了你呀!」
「他没那么好心,先不逮捕我,是放长线钓大鱼。你看,后面有盯梢的车跟着…」
「盯梢?」
「先前见过的,没错。那是矢村的部下。」
一辆黄绿色的小汽车,在隔着两辆车的后面紧紧尾随着。
「甩掉吧?」
「甩掉,让他们跟到医院就坏事了。」
真由美让车子慢了下来,到路口时停了停,造成了一点交通混乱,然后乘机混入车群,跑掉了。
就在交通堵塞又畅通的瞬间,黄绿色小汽车看不见了。
「这下要气坏了那个矢村警长…」
「管他呢,但是,第五天你一定要来要求出院。医院不准,我就自己想法出去。」
「那,容易吗?」
「我想,机会总是有的。虽然还得要你祖忙,可是我想,要不能出院,你就先回北海道。我嘛,不必担心,对付这些还有一套。」
杜丘忽然笑了笑!浮上他脸颊的,是湖合应松的纯江的笑容。
真由美看在跟里。
就在昨夜,矢村走出旅馆房间后,杜丘上了床。
虽然她期待着他和她象一般男女那样在一起,但杜丘却立刻发出了平静的鼾声。
在那熟睡的脸上,也浮现着现在这种毫无掩饰的凄楚。
这个在无止境的追踪与逃亡中生活的人,心中似乎有着某种信念。
「追踪与逃亡的终点站,是在哪里呢?」
「要是有终点站的话,我想,会在你胸中亮起信号灯的。」
杜丘想起了在夜空中看到的幽暗的牧场,跟前浮现出车灯在黑暗中射出的凄然冷落的光束。
「那好吧,我等着你打开信号灯。」
「谢谢你。」已经看到城北医院了。
「主意没变吧。」真由美问道。
「变不了。」杜丘和真由美一起进了大门。
门厅和候诊室都一律刷成了天蓝色,给人以一种现代化的、清洁的舒适感。
然而,真由美却产生了一种与此相反的不安的感觉。
她感到那好出是某种植物的变态的伪装,令人恐怖。
只要这个楼房轻轻一动,也许就要立刻化为魔鬼的世界。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杜丘很快被带到隔壁房间里。
真由美感到浑身无力,一个人回到汽车上。
据说有一种草叫含羞草,轻轻一碰就会颓然而倒。
现在她就正是这样。
「出现过幻觉吗?」院长堂塔康竹问道。
他有五十多岁,身宽体胖,前额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看上去脾气很暴躁。
「是的,时常感到人不在身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而说的话又总象在骂我…不过模模糊糊,听不清到底说什么。」
「好的,分裂症。」院长满意地点点头:「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他摆摆手,护理员把杜丘领走了。
转眼之间,就做出了诊断。
杜丘换好衣服,走过只铺着几块木板的、潮湿阴暗的走廊,被送进了一排保护室中的一个。
生锈的铁栅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响声。
四块席子那么大的房间,住着三个患者。
一个是五十多岁秃头顶的男人,另一个四十步左右象个职员,还有一个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房间角落里有个便所,是水泥砌成的一个坑,散发出臭气。
杜丘把身子靠在墙上。
尽管常听说,精病院有很多敷衍塞责、草率马虎的事,但这个城北医院却要比那严重得多。
单从诊断过程,还不能揭露它的假相。
同其他疾病比起来,精病的诊断标准是相当含混的。
这种含混,在法庭上经常引起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