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我所在的华为美国研究院解散了。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由于美国对华为的打压与全面封锁,总部决定将成立刚刚一年多的华为美国研究院搬迁到加拿大。搬到加拿大涉及到诸多前期工作,如总部选择、办公地点租赁、地方政府许可等等前期工作,都由国际部的行政部门具体负责,我这个院长反而没什么太多的事。我负责筹建美国研究院时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似乎是一夜白了头,可是刚刚才运营一年多,就被迫迁往他乡。老板决定给我一个月的假期,让我回国好好休息。
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82年南大数学系毕业后,父亲利用关系让学校公派我前往美国北卡州立大学( North Cr Stte Unversty)深造。
硕士毕业的那年,我对前途一片渺茫,我不知道是该回国工作还是继续攻读博士。
后来父亲来过一封信,大致内容是希望我继续攻读博士,并隐晦地提出希望我将来能在美国留下来工作,至于公派之后的遗留问题由他来处理,因为当时南大的一个副校长是父亲的同学。父亲被文革搞怕了,尽管没受到多少迫害,但内心总是有点忐忑不安,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一片美好的未来。
其实在收到父亲来信之前,我已打算回国。倒不是因为我有多爱国,而是因为没想好读什么专业的博士,推荐信也没准备,加之公派的时间也到了,就包包扎扎准备回国,甚至房租都只付到当月的月底。接到父亲的来信之后,我则更加焦虑了,父亲不建议我回国,可我又如何申请博士呢?
那天我在超市里买了一些牛奶、面包、果汁、鸡蛋、蔬菜等等一大堆东西。
既然不回国,先把生计解决好,再考虑读博士的事。
刚出超市,前面一个个子高高的老头也拎着两个大袋子,歪歪扭扭的要过马路。不知道什么回事,那个老头被拌了一下,直挺挺地就摔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食品袋,赶紧跑过去扶起老头。(那时不知道后来的彭宇案,义无反顾地跑上前去。)哪知老头竟晕倒在地,不能说话了。我父亲是医学院临床医学教授,重点是心血管疾病。我一看,就担心老人是不是有高血压,急遽摔倒可能导致的脑出血。我稍稍抱起老人肩部,赶紧向旁边的行人呼救。很快911 来了,我陪着把老人送进了ICU.老人无法说话,我只好充任了老人的亲属,负责医疗相关的一切事宜,甚至刷了信用卡做担保。父亲从小就教育我救死扶伤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最应该做的事,这句话时时刻刻牢记在我的心头。
经过ICU 近6 小时的抢救,老人终于醒来了。主治医生对我说,老人是轻度的脑梗引发的脑出血但出血量不大,幸亏抢救及时,经过手术之后,预后较为乐观。
在老人(老人其实岁数不大,大概60岁左右,白人往往看上去比黄种人老不少)病床前,老人给我写下了孩子的联系方式,我很快找到了他的家人。经过三周的休息,老人顺利康复出院。我那时反正也没事,每天除了写自荐信、找导师写推荐信、联系大学申请博士外,就到医院去看望看望老人,陪他聊聊天。临出院前,老人看到了我手中写的自荐信,就问我,今后是不是想去读博士?其时他已经知道我刚刚硕士毕业。我就把父亲来信的想法给老人说了一下。老人大概也对中国的文革略知一二,沉吟了一下说:“要不,你到杜克大学(Duke Unversty)读博士吧?”
我说:“我很想,可是我不认识任何人,而且杜克是名校,我担心申请不上。”
老人和蔼地笑了笑说:“年轻人,我看好你,你有一颗善良博爱的心,你的未来一定会美好的。我已经给你写好推荐信了,你现在回去就好好准备,9 月份开学的时候,直接去杜克大学计算机系报道。”
九月份,当我怀揣着老人的推荐信踏进杜克大学的时候才知道,老人原来是杜克大学计算机系主任,后来老人就成了我的博士生导师。再后来,老人因为自己的学术成就和道德水准,荣任杜克大学校长。作为老人着力栽培的得意门生,我博士毕业后被老人直接推荐去了Intel ,其时芯片设计部门的老板是老人的学生。经过不懈的努力,我后来成为了Intel 的首席科学家。由于是公派出国,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回国,担心学校为这事找我的麻烦,回去了就回不来了,尽管父亲帮我已经摆平这件事。后来我在美国拿到了绿卡、护照,娶妻生子,生活稳定。随着我在科研上的成就越来越高,多年没有联系的母校主动邀请回国参加学术交流。由于美国对芯片技术的限制,每次回国,我的电脑和手机都会被FBI临时没收,并给我提供新的电脑和手机。尽管如此,我还是恪守一个职业经理人的道德水准,没有将企业的核心和前沿的技术予以透露,但即使这样,我讲述的很多内容在国内仍然受到热烈的欢迎,中国在芯片设计和制造方面实在是太落后了。
2016年春,相爱多年同在Intel 工作的妻子罹患抑郁症跳楼离我而去,斩断了我对Intel 的最后一丝挂念,我决定离开了工作近三十年的Intel ,投入华为怀抱,帮助华为筹建美国研究院。一方面是我发现,我现在尽管在Intel 身居要职,但开始越来越难以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因为美国对中国技术封锁越来越严格,尤其是特朗普上台之后,连我们这些已经拿到美国护照、在美生活多年的能够接触到美国最新技术的华人都被纳入到管控范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华为给我开出了远高于Intel 的年薪,我觉得是时候用我的经验、技术,为华为的芯片设计做点贡献了,也算是间接为祖国做点贡献吧,毕竟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华为美国研究院在硅谷投入运营,但现在就要搬迁到加拿大去了,我则带着一个月的假条回到了中国。孩子们都大学毕业工作了,我决定只身一人回国。
父亲和母亲已经退休在家,在乡下买了一块宅基地和一片小院子。父亲是医学院教授,平时没事干的时候就给周围邻居提供提供疾病咨询和养老保健;母亲原来是林业大学教授,小院子里自然是花团锦簇,瓜果蔬菜,一应俱全,周围邻居遇到种植上的问题也都来问问母亲。所以,父母亲退休之后,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回家的第二天,父亲和我说:“小勇,我和你母亲最近想去当年我们下方的地方看一看,我们离开那已经四十年了。”
我略一琢磨,知道了父亲的心思。父亲现在年事已高,去日无多,去那儿回忆回忆当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时奋斗过的地方,也算是对这段历史一个交代吧。
我说:“好!”
“不要惊动任何人,我们悄悄地去吧。”父亲叮嘱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开着车,带着父母一路向北,去重拾四十年前的记忆。
“五七”干校,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根据毛泽东《五七指示》精兴办的农场,是集中容纳中国党政机关干部、科研文教部门的知识分子,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思想教育的地方。1968年,黑龙江柳河干校命名为“五七干校”,成为中国第一个以此命名的干校。“干校”是“干部学校”的简称,实际上是“变相劳改”的场所。1979年2 月“五七”干校停办。
不到十点,我们就到了离南京差不多近200 公里的苏北五七干校。如今乡下已经是柏油路、水泥路四通八达,但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农作物依然不改四十年前的模样。离开国道不到十公里,我们就进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