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去年留芳谷大会上来了不少江湖侠士,解萦一举成名,有关她的身世背景也不胫而走,君不封的突然出现成了大会尾声的最高潮,点燃了在座的所有正义之士。解萦现在还没入江湖,但人人都清楚,目前位于江湖绝杀令榜首的恶徒,在避世的留芳谷里有一个义妹。
她是他唯一的弱点。
大会过后,长老们都十分担忧解萦的未来,毕竟他们这一批弟子自此出师,可以自由往来留芳谷内外。解萦若长久住在留芳谷,谷内上上下下尚可以保障她的安全,但若她就此踏入了江湖,只怕不少赏金猎人会把她看作用以要挟君不封的利器,只要捉了她,放出风去,不愁钓不出君不封。但那时恐怕解萦也要命在旦夕。
朱蒙以为解萦是想到这些,忧虑过度,才把自己害出了一身大病。
可解萦现在想明白了自己在君不封心里的真实地位,也不再忧心她的命。他可以这么轻易地舍下她,日后就是她被什么人擒了,他也不会来救她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对他胡搅蛮缠的路人。
可就算自己在君不封心里再无足轻重,他始终是她的无价之宝。
她在与他的较劲中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她愚蠢地相信凭自己的真心,总能感化他。但自己对他本就是那无足轻重的小佣人,又何谈感化呢?
自始至终,她就不该给他有选择的机会,人一旦有了选择,心思就会活络,但如果只有一条生路,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试出来自己实际对他一文不值也好。
无价之宝有无价之宝的活法,无足轻重也有无足轻重的活法。
起码不用再担心他会讨厌她了,横竖都在谷底,就是再恨,又能恨到哪里去呢?
决心离开留芳谷那天,解萦没有声张,仅是告诉了二长老自己的打算。
想清楚日后入江湖要做的事,昔日的旧人很容易被她盘算了个遍。
以她现在的敏感身份,单打独斗甚是危险,最好的法子是借势,大树底下好乘凉。
而她选择的大树,便是林声竹。
屠魔会这几年没有放弃他们扩张的脚步,已经渐渐成了江湖里的第一大正派势力,眼线众多,而林声竹师徒又与假君不封难解难分多年,对他知根知底,自己浑水摸鱼,在他们师徒身边获取情报,也总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要好,多少是有的放矢。
临行那日,正赶上了阴天,长久居住的经验告诉解萦,谷里随时可能下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她并不着急走,反而背着行李,收起了沿途的所有不夜石,去解铃居士的竹庐坐了坐。
自从解铃居士辞世,祁跃离谷,住在竹林里的隐士也纷纷离开,这一片竹林已成荒芜。只有那不夜石的灯笼始终明亮,不辞辛劳地照亮这空无一人的鬼林。
回程路上,解萦随手点燃了一个式样精巧的灯笼,快步离开了竹林。
浓烟四起,星点火苗渐渐吞噬了黑魆魆的密林,那时的解萦已经到了快活林,闻着那愈发刺鼻的气味,突然心有所感,转头看那骇人的火光。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大火扩散,若大雨迟迟不来,怕是很快就会烧到自己的小院,如果火势继续蔓延,也许整个留芳谷都会因为她的蓄意纵火,毁于一旦!
可怕的人间炼狱近在眼前了,可她只是笑,捂着肚子狂笑。
这样的结果,她只觉得滑稽,只觉得痛快,只觉得可笑!
一把火烧掉了她的恐慌,也烧掉了她的留恋。
没关系。烧掉家园也没关系。
她只是没有退路了,可她本来也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不是吗?
君不封让她认清现实,那不够,她得让自己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她不用再伪装了,她无家可归了。
现在她的归处,也只有他了。
被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女人盯上,她替他想想都要作呕。
但她会找到他,捉住他,带他回谷,或者找一处新的地狱。
届时,她要他留,他便留;她要他死,他只能死。
第十章出谷(三)
几年前,在林声竹养伤期间,喻文澜暂时接管了洛阳分舵。那时假君不封还没有出来扰乱视听,因知晓君不封的为人,喻文澜终究没让手下去搜寻他的住处,只是吩咐要对那间房严加看管。久而久之,那房间就成了洛阳分舵的禁地,便是林声竹重新回来执掌分舵,这禁忌也一并沿袭下去。
房间久未住人,仇枫把解萦拦在屋外,自己进屋巡视一圈,很快叫来仆从协同打扫,还吩咐他们务必将这屋子整理成原样。解萦看他四下帮忙的样子,一时想到了九年前的君不封,那时大哥领着她到了他们的新家,也是一路忙里忙外。
很长时间以来,解萦虽然表面与仇枫交好,但内心始终把他看成是个贪图她美色的登徒子,并不曾将他放在心上。她肯费心与他交际,也仅是因为能从他这里套取到情报。可看他这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身影渐渐与另一个男人重合,倒让她突然对他有了瘠薄的好感。
卧房清扫完毕,解萦被仇枫迎进屋,本来她还想着同他说几句话犒劳一下,可一进屋她就看到床头上摆着的小木鸟,她的眼里心里,一下又都只是大哥了。
仇枫知道解萦旅途劳顿,没缠着她和自己多说话,轻声嘱咐了几句,就把她留在屋里休息,自己则去通知厨房的师傅们做一桌洛阳特色菜,来款待解萦。
解萦坐在床边,把玩着那个已有些年头的木鸟,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翻开衣柜。
果不其然,自己早年做的“棒槌”就被守在衣柜里。
衣柜是已经被打扫过的,除了棒槌,里面收的都是君不封的旧衣物,每件衣服都被清扫的婆婆们拿出来抖了抖。手指摩挲着粗糙的布料,解萦又看了看角落里的棒槌,实在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若不是看了师兄留给她的春宫图,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偶然为之的棒槌乍看上去挺像男人那活儿,也难怪君不封虽然高兴地收了下来,又心虚地将它收进了衣柜。
解萦在旧衣物里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还真从一件灰色的布袍里发现了摸出了隐形的缝合口袋,划开缝线,解萦从中收罗出一沓银票。这是君不封往日藏钱的习惯,便是在留芳谷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解萦偶然得了一些诊金,大哥也都会替她细细收好,以待日后不时之需。君不封曾不止一次难受他为她攒的嫁妆都留在了洛阳,她始终记得他的难过,这次不抱希望地一找,这些钱居然都还在,数目也与君不封曾提到的数字分文不差。
如果大哥知道这些银票还安然无恙地沉睡在他的旧衣物里,怕是能高兴得当场给她翻三个后空翻。大哥的房间缘何能被原样保留到现在,解萦并不清楚,但看着他昔日的生活印迹,她的思绪也回到了自己刚去留芳谷的那几年。
没有他陪伴的日日夜夜是真难熬啊,解萦也不知一个人在夜里抱着布娃娃哭了多少次,那时她每天都祈祷君不封受伤,因为大哥似乎只有伤了病了,才会愿意来留芳谷看她。同样都是见不到他,与现在的日子相比,那会儿她的生活也算充满希望,因为不清楚在哪个瞬间,大哥就会突然出现抱起她,给她一个风尘仆仆的拥抱。
那时的他是真的很疼爱自己,但为什么她长大了,他们却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解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