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团乱舞的蝌蚪。截获的信件里,除了普通的书信,还夹杂着几幅淫秽不堪的春宫画。君不封瞄了一眼便红着脸不愿再看,也不知这是谷里的哪个登徒子,竟在私下传阅这种下作东西。若这人对小丫头有意思怎么办?丫头长得那么漂亮,人又善良,而这人行径这般不堪,会不会带坏她?还是说丫头囚禁自己时的放纵大胆本就受了这个人的影响?在自己不清楚的地方,他已经把她带坏了?
君不封截信,属于解萦的信是一封没看到,反倒收获了一肚子邪火。
当夜他又试着闯了闯留芳谷大阵,再度铩羽而归。
贼心不死地闯了四五次,君不封认了命,决心按兵不动,在村里等解萦。
解萦始终没来。
如今的解萦已是江湖闻名的小医仙,屠魔会也偶有任务交付于她,为谷外村民义诊之事,已交给了新一代的年轻弟子处理。
在谷外等了三个多月,君不封清楚自己是等不到解萦出谷了,也便郁郁地离开了终南山。他绕去洛阳待了几天,曾经解萦坐镇的小医馆也荡满了尘土,已经很久没人去了。若不是阴差阳错从洛阳发现了“冒牌君不封”的蛛丝马迹,君不封只怕现在还在洛阳的哪条小街边借酒浇愁。
他与那冒牌君不封短暂交过手,没敢太暴露自己的身家路数,只让那人以为是嗅着他身上悬赏来的赏金猎人。可只与那人交手了几招,君不封的心就沉道了谷底。
若不是心知这人是伪物,连他自己都要纳闷,这天底下怎会有和他的武功路数如此相似之人?可叹他如今内功尽失,对手却内力充沛,两人在外家功夫上不相上下,他的内里却露了怯,始终没办法试出对方的真正斤两,却险些命丧对方手下。
好在冲冒牌货而来的赏金猎人不在少数,那人疲于奔命,也给了君不封可乘之机,让他得以一路追击。
那人在苏州彻底失去了音信,君不封却也留在了苏州。
平心而论,这世上如有一座城他最不愿意踏足,那必是苏州无疑。
茹心已经辞世了好些年,有些时候,他甚至要记不清她的脸。但他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日,无疑是与她,与林声竹,在这温暖的城池中度过的。
几年前的意外,茹心身故,他的人生也由此戛然而止,成了只能活在暗中的影,屠魔会后期发生的一切之于他都是梦魇,他不愿回忆有关屠魔会的分毫,苏州是唯一一个能与他那短暂的,还算明亮的年少生涯联系起来的城池。
他来到这里,诚惶诚恐。
君不封本想着探寻完那冒牌货的踪迹就走,却因为一个消息留了下来。
开怀山庄四年一度的鉴宝大会举行在即,君不封对那些珍异玩没有兴趣,却单单对武比上了心。
开怀山庄的武比与留芳谷武比不同,因其是“鉴宝大会”,武比,比的便是兵利刃之锋,兵器谱前五十的武器,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夺!
君不封至今还将解萦为他做的“用心棍”拴在腰间,这是小姑娘的得意之作,也是她递给他的骄傲,君不封自然无心替换。但这次的兵器谱上,听说有东海的罕见矿石锻造的短锥。
此前在留芳谷看解萦武比,小姑娘用上了仇枫打造的双手剑,虽是行云流水,总有那么几分不顺。君不封记得,解萦幼时便曾提过自己不喜用双手武器。
其实结识了仇枫那样前途无量的锻造师,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将“碎霜”融了后,用原材料再为解萦造一把武器。君不封对仇枫那个小道士没意见,也认为他确实是丫头的良配,可他唯独在这武器上怄了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为小丫头备一把趁手的短锥,小丫头用不用那是她的选择,但他准不准备,那是他的本分。
短锥在江湖中的使用并不太多,依君不封的判断,这武器进不了前十名的厮杀,以自己目前内力空空,徒有外家功夫的水平,尚有意思夺取短锥的可能性。毕竟开怀山庄在兵器谱的武比上明令禁止催动内力,只能依招式定胜负。他想是能为她赚到这个彩头。
他最近又在试图养鸟了,从头开始培养猎鹰,太过耗时,这次他养了隼,希望它们终有一日能穿越迷雾,将他为丫头准备的礼物带回家,让她知道,他有在给她报平安。
开怀山庄的鉴宝大会如期举行,君不封也在里面见到了往日的一些熟悉面孔。君不封擅做易容,体内余毒未清,与几年前的自己相貌体格均不甚相似,便是坦然地出现在旧人面前,也无一人将他认出。
他谨慎地参加了武比,出招尤为小心,避免出现自己常用的几门招数。可惜好事多磨,事情并不如他所想,即便只是排名三十几位的短锥,都有大量武林高手要与他竞争。规则上说是禁止动用内力,却没说不让人用暗劲儿。同台竞争的人里,在外家功夫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君不封手下过五招,可就靠着那阴毒的暗劲儿,君不封也吃了不少亏。最后他虽然如愿以偿地拿下了短锥,自己身上也受了严重的内伤,连带着毒发时间也跟着提前。
而他这厢刚刚毒发,那厢就传出了冒牌君不封连杀柴房十一人,又火烧库房的消息。若不是开怀山庄应对及时,只怕山庄的数年积蓄就此毁于一旦,庄主夫人也险些葬身火海。
齐家夫妇恩爱甚笃,江湖人尽皆知,庄主夫人便是齐庄主的唯一软肋。
如今冒牌君不封触及了齐庄主的逆鳞,也引发了众怒,齐庄主号召天下英雄相助,势要将他这恶贼逮捕归案,由武林几大门派进行公裁。
君不封不想让赝品的勾当牵扯到正品身上,短锥到手,他便躲到了破庙调养生息。可惜他内伤过重,身子调养了一个月也不见好,还迎来了数次毒发。
每次毒发,君不封都像是鬼门关里闯一遭。这次受伤,毒发的程度和次数更是变本加厉。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因为心口和周身的剧痛,活活疼死在破庙。
但他这次生生挨了三个时辰,终究是又活了。
在溪水边缓了缓,君不封回到破庙,打坐休养一阵,就抱着短锥和短棍,在疲累中缓缓睡去。
翌日清晨,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下的狼藉,苦笑。
自打他受了内伤,毒发时的情况也有转变,他的血总在烧。
夜里,他又做了春梦,那与以前别无二致的春梦。
第十二章入瓮(五)
新伤旧痛的两面夹击下,一度在君不封体内沉睡的遗毒再次复苏。毒血沸腾,时常烧得他通体灼痛。每一次从剧痛中醒来,身上总会泛起一股难耐的焦渴。
他渴望鲜血如同野兽渴望血肉,似乎只有柔软洁净的女体才能短暂将他从这兽化的迷障中解脱出来。
君不封不近女色,流亡在外的这段时间,因为心思都拴在了解萦身上,他无暇顾及其他。而解萦虽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但离开了留芳谷,不单是两人之间的龃龉,还有那一度折磨得他苦不堪言的欲求,都被君不封顺势抛到了脑后。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忘记那可笑的春梦,但它们只是蛰伏在他的血肉里,在他脆弱的当口,撒欢地探出头,提醒自己他始终是个伪君子的事实。
在做这些荒唐的春梦前,君不封也常常梦到解萦,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梦。梦里的小姑娘开设医馆,悬壶济世,名满天下。他在梦里总是笑,这几乎是他难以为继的逃亡生涯里唯一一点灿烂的期盼,每次梦到她,他醒来一个人都能快乐许久。
可自从塔城一别,兄妹俩再无缘得见,金光灿烂的美梦也变成了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