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硬下心肠错过了能救黎观月的最后机会。
黎重岩是在晚宴结束后回宫时得知山洪爆发、淹没了京畿郊外官道的消息的。
赵禄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向他禀报,偌大的寝殿内无人敢发出声音,是死一样的寂静,他在南瑜的撺掇下多饮了几杯酒,残酒未消、头痛欲裂时,他愣了一下,僵硬着回过头,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哪里遭了山洪?”
赵禄将头低得更下,颤抖着声音道:“回陛下,是……京畿郊外。”
他们都知道,黎观月的马车会从那里经过,山洪爆发之势前所未有,她……大概是活不成了。
黎重岩慢慢站起身来,他茫然着,还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是……哪里?”在场的人都不敢答话了。
阿姐。
他的头忽然发蒙了,眼前是一片一片的昏黑,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在满口血腥味儿中找回清醒的智,他看着赵禄,道:“朕知道了。”
黎重岩的语气是一种十足诡异的平静,赵禄一抖,伏在地上并没有动。
他赤着足走到赵禄身边,微微一停,道:“还跪着做什么?哦,你是想说黎观月?”他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庶民罢了,你派人去将她弄出来,然后找个地方葬了吧。”
他停了一下,又说:“算了,还是葬在皇陵吧,毕竟我与她也曾有一段姐弟缘分,对吧。”
话毕,他面无表情地越过一众宫人,径直离开了寝殿往御书房走去,跨过殿门时,他又突然回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平静而毫无波澜:
“赵禄,阿姐喜欢桂花鱼翅,你吩咐御膳房的人明日做了送到朕这儿来,我与她约好了进午膳,不要耽搁了时辰,不然,她又要生气了,到时朕也保不住你们。”
赵禄愣愣地看着他的离开的身影,半天没动,有大胆的小宫女去扶他:“赵公公,陛下刚才吩咐明日那位新长公主会来,我们是不是今夜就该准备……”
为了区别黎观月与南瑜,这些宫人私下里都称“新旧”公主。
赵禄闻言,浑身如筛糠般猛抖了一下,他睁着浑浊的眼看向小宫女,木讷地道:“不用准备了,明日她不来。”
还不等小宫女诧异,他慢慢开口,声音莫名苍老而惶然:“那位南瑜姑娘吃不得鱼,也从来不喜鱼鲜……喜欢桂花鱼翅的,一直都是是泽越长公主啊……”
作者有话说:
黎观月的封号是“泽越”。穿插的前世回忆主要就是三傻被虐心啦,这一世就以死谢罪(划掉)真实的收到一些物理与心理的双重打击……
剧透一下,弟弟的重生会和宋栖不一样,宋栖他是完全换了前世的芯子,而前世弟弟重生后,今生的弟弟也不会“消失”,下一章就以大岩小岩区分吧。
第3章 弟弟重生
南瑜觉得很不安,宴席进行到中途时,屋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后来越下越大,电闪雷鸣间,令这场宴席也变得不复最初喜庆了。
黎重岩半路不胜酒力先回了宫,那些命妇贵女见状,也三三两两寻了借口提前离席了,看着稀疏的人群,南瑜心里莫名七上八下。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了。
手下的人来报,黎观月的马车在京畿郊外遇到了山洪,她和她的侍女都没能逃出来,这对南瑜来说本该是个好消息的,如果不是接下来被告知应娄留下来的一支暗卫中的精锐也一并被山洪掩埋在那里的话。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们怎么敢擅自瞒着我去杀她?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人发现,我们之前苦心筹谋的一切就全毁了?!”
被她质问的人一身黑衣,毫无感情的眼珠盯着南瑜,声音粗糙沙哑:“我们等不了,她杀了主子,不报此仇我心难安,至于你……哼!”
他嘲讽道:“如果不是看你确实有几分能力,又能离间黎观月和那些人的感情,你以为我们会帮着你这么个黄毛丫头?况且,你是为给主子报仇、筹谋复国大计,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只有你自己清楚!”
南瑜目眦欲裂,顺手拿起旁侧的茶盏向那人扔了过去,大吼道:“我对大人的心岂是你们这群人可质疑的?!这世上最恨黎观月害了大人的就是我……”她气得发抖,咬着牙道:“我从来不把那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黎观月死了只是第一步。”
“我要的是黎氏的人都下黄泉,我要黎家的江山都颠覆,我要所有害了大人的人都不得好死,宋栖、靳纵、皇帝……每一个人我都记着,他们统统都得死!”
“黎观月被赶出京畿后,你以为凭黎重岩一人,还能坐稳多久江山?你们贸然行事,只会让黎重岩和宋栖他们起了恻隐之心……别那样怀疑地看着我!我比你们更清楚,他们只是不信任黎观月罢了,可从头至尾,不管我怎么使尽手段,哪怕是扣上谋逆的罪名,他们也没动过杀她的心思!”
南瑜声音中强烈的恨意让那人听了都觉得心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些尸首都被一并埋在泥流中了,如果被挖出来……”
南瑜狠狠瞪他一眼,道:“黎观月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我过几日会进宫一趟,你想办法把那些杀手的尸首栽赃给那些大臣……让他们自相残杀。”
那人还有所顾虑:“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你们当初是怎么伪造我的公主身份的,现在就还那么做!”再也忍不住,南瑜崩溃大声道,将那人也吓了一跳。
“我现在也顶着长公主的身份了,黎重岩对我还有亲近和愧疚之意,我也会帮你的。”深吸一口气,她咽下满腹怒气,强装平静地说。
应娄之死是她心底最狰狞的一道伤疤,她想尽办法扳倒黎观月,却不想她死——要黎观月那么骄傲的人眼睁睁看着黎氏山河破碎、看着自己众叛亲离、看着自己沦为草芥蝼蚁岂不是更能折磨她?可现在,就因为那几个擅自行动的蠢货,全毁了!
甚至还会引火烧身!
南瑜的心里涌上焦躁和恐慌,这种情绪在两日后,宋栖不顾风度,杀气腾腾地闯入她府中,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廊柱上时达到了顶峰——
“南!瑜!你做的好事!你怎么敢杀她!!!”
他满眼血丝,眸子中充溢着疯狂,扼着她脖颈的手越来越大力,生生将她掐得双脚离地,满面通红,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放……放开我……赫……”南瑜眼前一片一片发黑,拼命拍打着他,而身前的男人手如铁掌,死死地掐着她,越收越紧……
宋栖快要疯了,他在得知山洪爆发淹没了黎观月的马车时便在旁人惊恐的眼中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去了那处时,却只来得及看到黎观月衣裙的一角——他甚至不敢承认那是她的尸首,心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简直要让他窒息,直到看到手下的人又挖出那些黑衣人的尸首,天旋地转的晕眩笼罩了他——
黎观月是被害死的!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南瑜,痛苦让他维持不住一贯的自持和风度,他简直要崩溃了,颤抖着道:“我就不该信你……你怎么敢杀她……”他崩溃地闭了闭眼,眼角流出了泪。
他恨南瑜,更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在南瑜找到他,揭开他对黎观月那些不可说的倾慕心思时,他就该将她赶出去、断然拒绝她的!
南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