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们拿去吹
,而后才去净手。黛玉已经带着丫
们把菜摆好,她看着桌上的菜色,笑道:“该温一壶酒才是。”
身边的丫都极有眼力,听了这话,便取了酒去温,又笑嘻嘻地问馥环添什么菜好。
“先把火盆拿来,新到的菌子烤一烤吃。”
“馥姐不是不能吃这些熏烤之物?”黛玉道。
馥环道:“味道真的不赖,我横竖想了一想,腹之欲同多活两年相比哪个重要些,到底没比得出来。你最近还在吃药膳?”见黛玉点
,她把脸都皱了起来道,“我可坚持不下去,那些菜我还是先紧着眼下高兴吧。”
黛玉皱眉道:“偏偏姐姐最近,分明不高兴。”
馥环沉默了半晌,像是安慰妹妹一样轻声道:“会好起来的。”
黛玉穷追不舍地问:“何时能好?”
馥环像是卸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盯着年幼的妹妹看了半晌——相处并不觉得,现在回忆起初见时的景象,这妹妹似乎长高了一点,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怪得很,她们名为姐妹,实际也才相处了这么短短一年,可这妹妹眼底却分明是为自己流的泪。她看着那样的眼睛,大梦初醒般,带着恨又带着不舍地说:“恐怕等他死了,我会好一点。”
黛玉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带着泣音唤她“姐姐”。
馥环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第章 第章
冬里天色暗得快, 姐妹俩用过膳,看了眼窗外, 夜色沉沉,竟如
夜一般, 馥环道:“索
在我这儿歇下吧, 明儿个一起去太太那里。”
黛玉正欲同她说几句体己话, 闻言便笑道:“那我便烦馥姐一晚了。”
她幼时住在贾府, 睡在贾母房内的碧纱橱里,湘云来玩时,便时常与她同住, 因而此刻与堂姐共处一室,也并不觉得别扭。何况馥环屋里也常年一子药味, 黛玉嗅着, 还觉得更亲切些。
姊妹俩洗漱完躺到床上,难免要说起今的客
, 黛玉对钱几栀印象颇佳, 说她“看起来极好相处的”。馥环笑道:“你是主她是客,这话该她说你才是。”
黛玉也是一回当“主
家”, 颇有些不适应,笑道:“多了去的
说我小
儿难相处呢。”又小心问道,“钱姐姐
后, 可是要在家里长住了?”
馥环自然是晓得她想问什么,见丫们都在外屋,便也直接道, “太太的脾
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请了钱家
来,怎么都会有始有终的,若是钱家
开
相求,她能连钱姑娘的婚事也一手包办了。”
黛玉听她提到钱几栀的婚事,也大着胆子问道:“三哥不是正说亲?我还当·······”
“老三,大约是不会的。”馥环道,“老三又不是那些不屑仕途经济的,他自己盼着在官场上施展开拳脚,那总归是要岳家的助力的。老爷太太给二弟选了刘家,哪怕是为了一碗水端平,也得给他挑个差不多的亲家。”
黛玉心里也知道,做父母的心,再喜欢别家的孩子,也是要给自家孩子让路的。外祖母难道不是真的疼她?只是心里还是贾家自己
排第一,为着自己家,小辈们算计
婿家的家产,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管束不得。她心里酸涩,不自觉地道:“大嫂子倒是不同。”
“大嫂子是大哥自己开求来的。当时老爷同太太原是属意另一家
儿的,都想着托媒
去说亲了,大哥去求他们,老爷说孩子都开了
,怎么都得应了他,否则强按着他的
成亲,
子也过不下去,还白白连累
家的好
孩儿到咱们家受苦。要是老三自己喜欢上了谁,去跟老爷太太说,其实也会应的,老爷比别
以为的更疼孩子,可是老三的
子你难道不知道?到时候多半和二弟一样,说句‘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再者说了,我看他也没那根弦,多看别
家姑娘一眼都不会,更别说有什么心思了。”
林徥正派到几近古板的子黛玉是见识过的,虽则没觉着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也由衷地怕他这么活着没什么乐子。她和钱几栀今
初见,听说不会成为自己的三嫂子,也没别的
绪,料想钱几栀也不会是怀着那样心思的
孩儿,反倒是松了一
气,觉着
后相处可以不必想那么多,更自在些。她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了:“姐姐原先就是叫叔叔婶子叫老爷太太的么?婶子那天还说,听到你这么叫她,觉得伤心。”
馥环沉默不语,黛玉便嘟哝道:“我打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自吃起就在吃药,晓得生病的痛楚。馥姐原先健将康康地出门,落了一身的病回来,你也说了,叔叔婶子一向疼孩子,可不是拼着被你埋怨也得把你接回来?”
“你也觉得我是在埋怨老爷太太?”馥环苦笑道,“多少家出了门的闺
就是泼出去的水,为了父母亲自己的面子,
儿吃再多苦也装看不见,还教着要懂事听话。南安王府那样的
家,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外祖家那样的国公府都得
结着呢,老爷太太愿意为了我同那样的
家把亲结成仇,这份
,就是我父母还在世,只怕也不定能给。我便是再不识好歹,也不会埋怨他们。我只是觉着,我和云渡走到这一步,你们再给我找借
,也是我自己的错多些。我既不
是那种贤良大度的媳儿,又没法和大嫂子那样真的不顾别
的眼光过
子——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可不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云渡比起那些纨绔子弟来讲,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我跟这样的
,都能把
子过得这么糟糕,实在是不像话。叫老爷太太,实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叫叔叔婶子了。”她最后道,“
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你莫要学我,学学大嫂子,都说她运气好,相公同她一条心,婆婆也和善好说话——可若不是葛督军去世时她自己闯出了那条血路,大哥又哪里有机会听说她,倾慕她呢?”
黛玉也没想到自己随的一句话,能惹来馥环这么一大段,她到底还小,瞠目结舌地听完,想了半天,才算回味过来,倒也是觉得有些道理。若论婚嫁前的
形,韵婉比馥环不知艰难了多少倍。都说她否极泰来,方嫁得如意郎君。但能让素未谋面的林征倾心不已,不顾父母之命要求娶她过门,本身也是因着她难得的胆识气魄。都说
各有命,命的一半是老天爷给的,另一半就是自己活的了。她心里想明白了,仍劝馥环:“你反省的
子也够长了,好改
了。要拿大嫂子当标准,也未免太难了些,本朝出了多少孝
,就她一个
中豪杰。要是
都像她一样,我外祖家的探春表妹也不必恨自己不是男儿,现下就该出外闯
了。到时候只怕那些儒生们都要自裁泄愤才是。”
黛玉想了想,笑道:“那也不赖。”
姊妹俩说笑了半晌,见时候不早,方沉沉睡去。第二天果真起晚了些。好在宋氏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拉她们坐下用早膳,又说:“不是你们迟了,是我起早了些,差
送了些东西回娘家。”
馥环也听说了先前宋子宜染上风寒的事,到底是冬里,老
家有个小病小痛的都能伤筋动骨,何况宋子宜年纪实在是大了:“叔祖父可大安了?”
“总算是好了。”宋氏也松了一气。宋子宜几年前便告老还乡,同京城实在是山高路远,有什么事,做
儿的也没法照应到。如今的宋太太是宋子宜的续弦,比宋氏也大不了几岁,当年为着宋子宜要把藕舫园给宋氏做陪嫁的事儿,还闹过不快,宋氏当年也是娇惯着养大的,很是和继母别扭了一阵。如今两
都是做祖母的年纪辈分了,当年的事早就抛到脑后,更是庆幸有继母同弟弟照料老父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