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薄的傲态,只觉得阴门作痒,恨不能被他的仇家踩在脚下,用皮鞭抽打一番才好。
”你还真是……程宗扬无言以对。
程宗扬半晌才道:“委屈你了。
”“你说那位周夫人吗?她活该。
可惜眼下还有件事,只能改天再跟你一起羞辱她了。
”黎锦香说着,拿出一只半旧的荷包。
程宗扬打开来,拈出一张叠好的素柬,摊开一看,差点儿没气死。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什么锦衾含香,春光将泄。
长夜难眠,忧思难解,于十六王宅安乐公主府上,翘首以盼,坐待黎明……信中文字语焉末详,就像是闺中女子信手涂鸦。
但落到知情人手里,那可真是懂的都懂了。
“这贱婢,要造反啊!”自己三令五申,不许吕贱人自作主张,结果一转脸的工夫,吕贱人又搞这种事来,竟然拿着莫须有的把柄来威胁黎锦香——把主人的话都当放屁了吗?程宗扬黑着脸收起素柬,“这事我来处置。
”黎锦香浅浅笑道:“妾身倒也想见见那位在府里当家的娘娘呢。
”程宗扬一阵火大,“她当个屁家!哪儿轮到她当家?”就信上这么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居然还透出一股当家主妇颐指气使的口吻,程宗扬也是服了。
冷静下来,程宗扬摇头道:“十六王宅到处都是阉党,万一被人看到,太危险了。
”“那就改日再拜会这位娘娘好了。
”黎锦香并末强求,她转身欲行,又提醒了一句,“李辅国傍晚带了大批人马入宫,似有大事。
”李辅国果然入了宫。
两厢印证,今夜深宫之内,必有骇人听闻之事。
程宗扬不想让黎锦香牵涉到危险中,转过话题道:“你这么晚回去,会不会不安全?”“你是说少夫人那位夫君?”黎锦香机敏之极,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轻笑道:“他对少夫人畏之如虎,每日不等入夜必会召集手下,去办他的大事,直到天明方散。
你说,他不会是好男风吧?”程宗扬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
说出真相来安慰她,周飞只是被小贱狗咬了才不举?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那位小女忍双手已经能动了。
程侯若有闲暇,不妨来看看她。
”黎锦香略一招手,信步踏入阴影,衣袂声响,已是芳踪杳然。
程宗扬在树下立了片刻,良久才叹了口气。
以自己的势力,庇护黎锦香并非难事,把她往舞都一送,自己就不信广源行有本事破城!问题是黎锦香外表安静优雅,内里却极有主意。
在广源行这处魔窟内求存多年,心性早已锤炼得刚毅无比。
她母亲因为她幼时失言,自杀末遂,被送至广源行总行,在接回母亲之前,她绝不会放弃一线机会。
即使时刻踏在生死线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也不会回头。
程宗扬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却难以吐露,毕竟黎锦香心念已决,自己的劝说只是徒乱人意而已。
在化解她的心结之前,只能设法替她保密,以免被广源行觉察。
想到这里,他心头更是火大。
吕雉这贱人,实在太过分了!就算她不知道内情,也不该这么胡来。
逼黎锦香暴露身份,这不是害人吗?永嘉坊与十六王宅仅隔一坊,不过片刻,程宗扬便越墙而入,潜入安乐公主的府邸。
安乐公主作为李昂嫡亲胞妹,极受宠爱,虽然年纪尚小,所赐的宅院却颇为不俗,比几位亲王的宅院还广阔几分,只比杨玉环的镇国大长公主府略小一些。
此时夜色已深,府中寂无声息。
安乐公主被接入宫中之后,几名管事的太监也一去不回,府里人心浮动,已经有仆役偷了府里值钱的物品,趁乱悄悄溜走。
这种事情程宗扬管不过来,也懒得管。
他跃上银安殿的飞檐,略微分辨了一下方位,然后看向东北角一处院落。
那处别院引入龙首渠的活水,做了一个小小的池塘。
小楼临水而设,精致雅洁。
安乐喜欢猫狗鱼鸟之类的小动物,甚至专门在别院建了一座苑林,用来养她喜欢的小兔子——这些都是她自己说的,她还担心自己没回去,家里的仆役忘了喂小兔子。
果然,别院的小楼上悬挂着一盏宫灯,上面写着“兔苑”。
程宗扬推门而入,刚一迈步,险些被绊倒。
室内扔满了檀木和樟木的箱子,镶金嵌玉的七彩罗裳丢得到处都是,偌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搞毛呢你们!”正在嘻笑的孙寿与成光齐齐跪倒,像驯服的羊羔一样伏下身子,娇声说道:“主子。
”安乐公主穿着一件金丝纹饰的朱红纱衣,小脸白白的,见他进来,张了张小嘴,然后“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孙寿道:“奴婢在给嬛奴换衣服。
”“炉火都没生,不怕把人冻死?”孙寿小声道:“原本有炉火的……”程宗扬摸了摸尚带余温的铜炉,“玩得太高兴,给忘了?”成光陪笑道:“嬛奴衣裳好多,奴婢们想给她挑件开苞时用的,一时挑花了眼,忘了炭火。
”“吕贱人呢?”程宗扬黑着脸道:“让她过来!老爷把她腿打折!”“不要……”说话的却是安乐公主,她怯生生地说道:“求求你了。
”“呃……”程宗扬没想到出言求情的会是安乐,一问之下才知道,吕雉那贱人竟然不声不响去了宫里,说是要把萧太后解救出来,好让她们母女团聚。
作为君王的皇兄再无力庇护家人眷属,原本皇室中倍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如今只剩下孤零零一人。
安乐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被丢出家门,独自走夜路的孩子,既彷徨无依,又满心恐惧。
吕雉应诺让她们母女相聚,对安乐而言,如同黑暗中一丝光亮,根本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程宗扬突然体会到贾文和的心情,下面的人不听话,真他妈的心累……吕雉的心思并不难猜,她在内宅地位模糊不清,但怎么看也高不到哪儿去。
为了出人头地,不居于人下,她也是费尽心思。
别人没救出来的人,她能救;别人做不到事,她能做;出入宫禁,如闲庭信步——这些足够在内宅一众侍婢,尤其是唐国收的新人面前树立起绝对的威信。
更要紧的是时机难得,不抓住这短短几天的时机,等到紫丫头回来,她再想折腾,也只能忍着。
程宗扬望着坊外的宫墙,心里生出一丝担忧:自己要是偷偷入宫,老贾不会被气死吧?秘阁内声色犬马,欢歌无限,罗令却是脸色苍白,心里七上八下。
旁边的鱼弘志也不比他好多少,胯下伤口的痛楚,再加上心头的惊惧,让他手脚都禁不住发抖。
程元振也留了下来,充作监军。
他亲热地扶在鱼弘志腋下,笑道:“今儿个是正月十八,升仙的黄道吉日。
你这位上仙接引使,可是唱的主角。
”鱼弘志嘴唇哆嗦着,扯一个惨淡的笑容。
外面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不知从哪里来的军士将秘阁团团围住。
虽然没有一兵一卒现身,巨大的压力却仿佛透过秘阁,使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