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便宜,以至于得意忘形……」严君平停顿下来,显然也觉得这说法经不起推敲。
片刻后,他皱眉道:「莫非吕巨君未曾与会?不对……内朝会议此时尚未结束,后面想必还有消息。
」程宗扬心里越发不安,自己已经从蔡敬仲和徐璜这两个不同渠道得到密报,后面难道还有?就在众人满怀忐忑的等待中,第三个渠道的消息终于传来。
这次竟然是内宫的江女傅亲自上门,送来密报。
内朝会议是在玉堂前殿举行,天子本来以为自己人数占优,封侯之事顺理成章,特意把昭仪叫来,结果让罂奴等人在后殿旁听了整个过程。
此时朝会已近尾声,罂奴立刻打发江映秋来送信。
看过第三封密报,程宗扬才知道汉国政局的变化竟然可以如此离奇,别说自己或者刘骜,恐怕连亲手点火的吕巨君都不会想到其后的变数。
整个内朝会议九成的时间都被吕氏牢牢控制,他们藉着朝会的时机,将精心准备的证据统统抛出来,一举扳倒宁成。
天子近臣一系官职都不甚高,宁成一倒更是群龙无首,面对吕氏的攻势全无还手之力。
吕氏一系压根儿就没想过见好就收,反而得势不让人,直杀得天子区系的官员人仰马翻。
随着宁成倒台,义纵被逮,云家卷入风波,天子另一臂助,五鹿充宗也没能幸免,因私下挪用少府钱款,被贬为玄菟太守。
玄菟与合浦、五原等地相类,都是汉军远征时的据点,但玄菟比合浦穷得多,被称苦寒之地,五鹿充宗去玄菟当太守,几乎等同于发配边疆。
五鹿充宗还算运气好的,御史王温舒被揭出包庇盗贼,收受贿赂数以万计,与宁成一样诣诏狱。
谁知王温舒向天子叩拜之后走出玉堂前殿,还没有走到宫门处,就吞下衣带上的金钩,横尸朱雀门内——也有人说,卫尉吕淑与王温舒有宿怨,途中亲手逼王温舒吞金自尽,然后借口王温舒伏尸宫内,大不敬,求诛王温舒全族。
限田令的起草者之一,司直何武同样受到攻击,他本身是丞相属官,丞相韦玄成虽然未能与会,却让人送了一封奏章,列举其任内诸般过错。
何武本身官职不高,这回干脆被一撸到底,成了白身。
除此之外,云台书院的山长师丹也因为学子被杀遭到指责,连早被撤职的陈升也被人拿来说事。
甚至还有人攻击司隶校尉董宣,可惜董卧虎凶名在外,骂的人多,愿意作证的人少,而且董宣手脚够干净,拿不出什么铁证来,再加上天子已经连续折损数名臂助,此时有意偏颇,好不容易才保住这根独苗。
接下来的走势就开始扑朔迷离了。
外戚一系连番得手,又把矛头指向了内朝官的核心:中常侍。
当有人提到内朝诸位大貂珰时,徐璜差点儿都休克了。
出奇的是连自己都觉得恐怕要死上一回的徐璜居然逃过一劫,外戚一系竟然对他这个天子的心腹视而不见,反而揪出了吕闳。
吕闳为人方正,天子虽不亲近,但不失敬重。
可吕闳明明是吕氏族人,吕家外戚主导的这场风波,却把自己族人也卷了进来,着实令人不解。
吕闳本人没有什么可非议之处,但偏有人把几个月前的金马殿失火拿出来说事,指责是吕闳当值时的过错。
天子正在气头上,眼看吕家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索性帮他们一把,把吕闳免职,赶回家读书了事。
经此一役,天子一系的势力几乎被彻底打散。
以宁成为首,十余名近臣或死或逐,可谁也没有想到,真正出人意料的变化这时才开始,素有草包之称的长水校尉吕戟得意之余,竟然拿出限田令说事,请天子诛杀师丹等人,以安天下。
天子吃了大亏,也铁了心要反击一把,借吕戟这个草包当引子,不顾朝会外朝开到内朝,从上午一直拖到夜间,非要将限田令说出个好歹来。
金马门侍诏公孙弘、散骑常侍朱买臣联袂出击,大讲限田限奴乃立国之本。
外戚一系纷纷反驳,但两人都是饱学之士,无论对方怎么诘难,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将对手驳得哑口无言。
罂奴报信时,关于限田令的诘难已经无以为继,整个内朝会议,外戚一系风光无限,最后却马失前蹄,面对公孙弘与朱买臣的言辞几乎无还手之力,眼下会议尚未结束,明日在朝会上宣布施行限田令已成定局。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结局,天子培养多时的羽翼,一夜之间被砍得七零八落,然而真正能决定包括外戚在内所有权贵生死荣辱的限田令,却没有遇到多少阻力就通过了。
程宗扬奇道:「吕巨君不会是傻了吧?限田令一出,等于把豪强的命根都砍了,他赢一百局有个屁用啊?」限田令的推行,等若将天下权势集于天子一身,其他权贵,无论诸侯还是外戚,限田不过三十顷,限奴不过三十人,这点势力,还怎么跟天子斗?江映秋道:「吕巨君吕校尉吗?他虽然有内朝官职,但因公职在身,今日并不曾与会。
」班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猜测道:「也许是没想到吕戟这么草包?」严君平拿着抄录来的限田令,此时一边看着,一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良久,他放下限田令,接着身体一抖,竟然打了个哆嗦。
秦桧谋划腹案时,不像别人一样闭目沉思,而是眼神乱瞟。
脑子转得越快,谋划的手段越是周密,眼珠就动得越厉害。
程宗扬等人未曾留意,秦桧却看得清楚,笑道:「严先生可是别有所得?」严君平只觉唇干舌燥,随手拿起富安忘在客厅里的紫砂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又嫌壶嘴太细,喝起来不过瘾,索性揭开盖子,一手堵着壶嘴,一口气把壶里的残茶喝了个干净,连茶叶也吃了大半,却什么都没说。
秦桧眼珠又转了两圈,然后若有所悟地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对江映秋温言道:「江女傅辛苦了。
今晚诸事绘纭,还请江女傅回去报个平安。
」「是。
」江映秋意识到气氛不对,也不敢多问,小心告辞。
江映秋来时走的客栈,这时披上斗篷,戴上兜帽,藉着夜色的掩护从文泽故宅悄然离开。
郑宾正要关门,猛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他连忙抬头,正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墙头一跃而过,毫不停顿地往后宅掠去。
看清那个背影,郑宾却是松了口气。
他想起老敖背地里的告诫,只当没有看到,转身关上门,放下门闩,然后用撬棒顶住。
第六章「云大小姐?」秦桧有些吃惊。
云家接到消息,必定会派人过来打听清楚,可他没想到来的会是云丹琉,更没想到她会来这么快。
云丹琉朝他点了下头,径直对程宗扬道:「怎么回事?」程宗扬取出徐璜的密报,「都在这里了。
」云丹琉飞快地扫过,越看越气,眉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云家为了从西邸买来官爵护身,先后投入了差不多二十万金铢,损失数十人手,结果全都打了水漂。
假如这就是冲云家来的,云家也就认了。
可明明是朝堂上狗咬狗,捎带着扫了云家一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谓是无妄之灾。
「事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