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就是一上午,一直过了午时,不仅死太监杳如黄鹤,赵飞燕也没有找到时间出宫。
程宗扬如坐针毡,几次让人打听,蔡敬仲都回复说着实走不开,反正只是借用自己的宅院,让他随便用,等自己忙完,再专程与他商量。
长秋宫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天子一大早就去了宫里说起限田令的事,显然得意非凡,还安抚皇后说,赵氏封侯之事就是这几日,让她安心再等几日……程宗扬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这边满头是火,天子居然还有心情专门跑去跟老婆吹牛逼?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啊!程宗扬几次想走,但看到赵合德央求的眼神,话到嘴边也只能吞了回去。
罢了,反正要送她走,她们姊妹下次见面不知会到什么时候了,就再忍忍好了。
倒是赵飞燕,天子若是出事,她又该如何自处呢?让她也逃?开玩笑呢。
汉国的皇后啊,她要是逃走,整个汉国都得疯。
难不成让她给天子殉葬?那也太冤了吧!若是在宫里苟延残喘……程宗扬想起北宫那些失去靠山的前代妃嫔,心里就不由一颤。
赵飞燕若是落在吕冀手里,还不如死了干净。
时间一拖再拖,从辰末等到午时,又从午时等到申时,等了将近四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将暗,才有一辆车来到门前。
程宗扬长出了一口气,便看着赵飞燕戴着面纱,穿着一件宽大的丝袍,在江映秋的服侍下下了马车,不言声地进了房间。
人家姊妹要说私房话,自己总不好在旁边盯着,程宗扬从房间里出来,对江映秋道:「宫里情形如何?」江映秋道:「宫里倒无异样,只是几位中常侍勤勉了许多。
」有道是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的。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算作作样子,也得装得勤勉些,这时候若是连个眼力价都没有,被人收拾了也只能算活该。
不过这么大的风波,几位中常侍只倒了一个不沾边的吕闳,其中的不祥之兆愈发明显。
单超、具瑗、唐衡、左悺等人,想来与徐璜一样,也在吕家的必杀之列。
如今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风险,一点警惕的心思都没有,就这么聚在宫里,万一被一网打尽……别人不说,徐璜自己还是要保一保的。
要不要给他捎个信呢?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对江映秋道:「若是见到徐常侍,让他安排个时间,我去见他一面。
在宫外。
」「是。
」姊妹俩说了很久。
蔡敬仲这里的房间不是专门布置的静室,传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对程宗扬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刻意去听,不过零零碎碎也听了几耳朵。
大致上是赵飞燕劝妹妹不要担心自己,安心去临安,路上紧跟着卓教御,要照看好自己。
「你性子和善,脾气也好,断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赵飞燕轻声道:「我就怕你被人欺负了,还不肯说。
太乙真宗和卓教御的名声都是好的,姊姊不在你身边,万一有事,你就对卓教御,或者程公子说,千万不可自己忍着。
」「可是……」赵合德声如蚊蚋地说道:「他说……我是他的小妾……」「程公子为人是好的,他那么说,只是给你解围。
」「可是……」赵合德鼓足勇气道:「他有时看我的眼神……好奇怪……」程宗扬差点儿气了个倒仰,什么叫好奇怪?哪里奇怪了?我就是多看了你两眼,难道也是错吗?长得漂亮还不给人看?你这是什么心态?太自私了吧!赵飞燕思忖半晌,最后幽幽道:「你还是多跟着卓教御吧。
」「可是……卓教御……」赵合德心思敏感,早已看出卓教御与那位程公子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可这话怎么好对姊姊开口?赵飞燕道:「卓教御怎么了?」赵合德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她低下头,小声道:「……没什么。
」程宗扬在外面听得生气,哪里知道人家小儿女的心思?赵合德方才的话并不是向姊姊告状,而是委婉地向姊姊吐露心声,她能说出那样的话,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赵飞燕岂能看不出妹妹的心思,但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自家妹妹虽然动了心,但自己听说那位程公子已经谈婚论嫁,不久就要娶新人过门。
难道真让自家妹妹去给人做小吗?看看宫里那位「赵昭仪」就知道,自家妹妹若是入宫,所受的宠爱绝不在她之下。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舍得让妹妹进宫,给天子做小,何况是买了官当的商贾呢?再说了,那位程公子她也是知道的,内宠极多,自家妹妹虽然美色无双,但要跟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地去争宠,实在不是她能做的。
说到底,那位程公子只是一位能够提供保护的庇护者,绝非自家妹妹的良配。
赵飞燕伸手将妹妹揽到怀里,从袖中取出一支玉梳,慢慢帮她梳理着长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也无须太过担心,姊姊终归还是大汉的皇后。
程公子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只要自己还是皇后,那位程公子总会善待妹妹。
赵飞燕也只能如此祈望了。
至于将来,只能看能不能找一户好人家,托付妹妹的终身。
「都是姊姊没用,护不得你周全……」赵飞燕说着,不由泪如雨下。
以妹妹的姿色,哪里找不到好人家呢?说来还是自己连累了她。
「阿姊……」赵合德伸手抹去姊姊的泪花。
姊妹俩絮絮说了许久,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依依惜别。
趁着送赵飞燕出门的机会,程宗扬飞快地说道:「小心宫掖之变。
不管出了什么事,一定要把定陶王带在身边。
」赵飞燕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蔡敬仲始终没有回来,那老苍头也没有留饭的意思。
眼看快到宵禁时候,程宗扬也不再等候,乘车带着赵合德回去。
蔡敬仲的宅院邻近南宫,一出里坊,就看到雄伟的阙楼,巍峨的宫墙,远处的高楼次第点起灯火,宛如璀璨的群星。
看着赵合德惊叹的目光,程宗扬心下微动,吩咐道:「去南宫。
」南宫一半都是内朝官员的公署,只要携带令牌,便不禁出入。
程宗扬的常侍郎正是内朝官职,他在宫门处验明身份,正待入宫,忽然听到一阵吵闹。
一名书生被拦在宫门内,他背着一只包裹,手上还沾着墨迹,显然是在兰台抄书耽误了。
为首一名军士道:「你以为宫里就跟你家院子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会儿已经宵禁了,宫门禁止出入,这规矩你都不知道?「那书生指着程宗扬道:「他凭什么能进?」「人家是内朝官。
说不定有紧急军情,要面奏天子呢?快走!快走!回你的兰台去!」说着像赶鸡一样把那书生赶了回去。
程宗扬看得摇头,那军士貌似情理充足,其实就是欺负那书生没什么背景。
他入了宫,在司阍处传了口信。
不多时,罂奴一脸欣喜地出来,径直请他去内宫。
「不急,我还带了一个人呢。
」「谁?」「期姑娘。
」程宗扬道:「我带她到宫里看看,也算满足她一个心愿。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