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羽仙提着苍鹭掠上台阶,还没有松手,苍鹭便喝道:「不得放箭!」守卫安福门的军士原本已经张开弓弩,闻言立即停手。
「步兵军长戈在前!阶行三步!」苍鹭说着,左手执鼓,右手抬起铁如意重重敲了三记。
间不容发之际,他竟然还抢了那面鼙鼓出来。
「咚咚咚」三声鼓响,手持长戈的步兵军往前走了三步,在台阶中间排成阵形,居高临下对着冲来的兽蛮人。
「中垒军,使大黄!」中垒军士卒放下弓矢,搬出重弩。
那弓弩弓臂呈黄色,长逾四尺,两名膀大腰圆的军士同时踏往弩肩,用尽力气才挂上弓弦。
接着一人单膝跪地,双手托住弩身,另一人装上箭矢,一手扣住弩机。
一排寒光凛冽的三棱箭头瞄向飞驰而来的兽蛮人。
一直盯着场中的程宗扬微微吐了口气,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谁能想到兵力占优的乱军转眼就一败涂地?而且是被彻底碾压。
如果吕氏的平叛军一直这么猛,那还打个屁啊,大伙赶紧收拾行李跑路吧。
乱军一方的应对也算得当,在那名年轻人的指挥下虽败不乱,第一时间就稳住阵脚,尤其是他们使出的大黄弩,作为汉军最犀利的武器,射程可以覆盖整个阿阁的广场。
失去压倒性的地利,那些兽蛮人攻势只怕要至此为止了。
「这些兽蛮人虽然力大无穷,毕竟是些奴仆,」蔡敬仲道:「但凡有一点勇锐之气,岂会投身为奴?这一战……」蔡敬仲说了一半,却见程宗扬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广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卢景道:「怎么了?」程宗扬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他妈好像看见一个『熟人』!」苍鹭喝道:「射!」十余具大黄弩同时一震,短枪般的重矢撕开飞雪,带着尖锐的啸声射向那些势不可挡的敌军。
苍鹭的想法与蔡敬仲相同,那些兽蛮再强壮有力,也只是一些被人类俘虏的奴隶,除了天生的力量以外,根本无法与自己麾下的汉军精锐相比。
一旦失去地利,绝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紧接着,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吕巨君已经揭开底牌,而自己全无防备。
最前面一名兽蛮人扔开铁链,巨石冲开积雪,撞向台阶。
他翻腕从背后摘下一面半人高的铁盾,一边飞速滑行,一边微微躬下身。
他动作幅度并不大,对速度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将身体各处要害最大限度地挡在了重盾后面。
锋利的重矢正中盾面,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震响,纯铁打制的箭头射入盾中几乎半寸。
兽蛮人疾冲的身形猛然一顿,被箭矢巨大的力道射得向后滑出半步。
但他早有准备,随即脚爪一紧,在冰面上划出几道深痕,不等力道卸尽,便嚎叫着跃起身来。
他这一跃几乎跃过三丈的距离,直接跃上安福门的台阶,那面磨盘大小的铁盾硬生生在如林的长戈间砸开一个缺口,接着从盾后抡出一面青铜巨斧,往人群间横劈过去。
鲜血瀑布般飞溅而出,将积雪融化成血水,旋即凝结成冰。
「滚开!」齐羽仙厉喝一声,手中多了一柄月牙般的弯刀。
她正要上前,却被苍鹭拉住衣袖。
火光下,苍鹭脸色隐隐有些发青,「上当了!退!」程宗扬使劲皱起眉头,那真是一名熟人,而且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最先认识的几个人之一……可他叫什么来着?程宗扬使劲拍了拍脑袋,这两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竟然把这个家伙叫什么都给忘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以为他早就死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中,与那些罗马军团一样,被师帅拉着给左武军陪葬,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
简直是活见鬼了。
齐羽仙终于也认识到,果然是上当了。
那些兽蛮人根本不是什么奴隶,而是最悍勇的武士。
中垒军的大黄弩一波箭雨至少射杀了七名兽蛮人,却没有一名兽蛮人退缩,他们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就那么无视生死的猛冲上来。
台阶上的步兵军早已被搅乱,被兽蛮武士一冲即溃,后方的中垒军来不及第二次张弩,就被兽蛮武士杀到面前。
仓促中,他们只能拔出短刀,与来敌力战。
鲜血像小溪一样顺着台阶流淌下来,残余的汉军士卒格杀了数名兽蛮武士,但也被屠戮一空。
当最后一名中垒军士卒倒在血泊之中,最先破阵的那名兽蛮勇士举起青铜战斧,雪亮的獠牙在火光下闪着红光,昂首发出一声巨吼。
「古格尔!」「古格尔!」那些兽蛮人发狂般吼叫起来。
「古格尔!」程宗扬一拍脑袋,大叫道:「就是他!我干!他怎么还活着!我干!这些兽蛮人怎么会在这里!我干!他们居然跟吕家勾结在一起!妈的!吕巨君!干你娘啊!竟然把兽蛮人引进来了!」卢景道:「左武军追剿的那一支?」「没错!就是那帮家伙!」程宗扬神情狰狞,「师帅果然是吕巨君那混帐害死的!」远在大草原的兽蛮部族居然出现在帝国的心脏,为吕氏冲锋陷阵,吕家与兽蛮部族背地里的交易不问可知。
卢景扯出一个狞笑,咬着牙齿道:「大草原上那一战,我们星月湖大营也死了不少兄弟。
这一回,该五爷练练手了。
」蔡敬仲道:「那些兽蛮人虽然凶悍,但其数不过百余。
刘建的家臣、奴仆有三千之众,胜负尚未可知。
」吕氏一方得到兽蛮人的强援,士气正盛,这时主动挑衅,显然并不明智。
但局面的发展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蔡爷这样的大神也不行。
一阵马蹄声从白虎门外传来,数以千计的军士潮水般涌入阿阁广场,中间一名白衣少年正是吕巨君。
他头上戴着一顶挡雪的兜帽,身下的坐骑四蹄都装着防滑的铁齿,军士们用的武器也用细麻绳缠过,防止铁器在严寒中粘到手上。
那些军士都穿着汉军统一制式的赭衣黑甲,但与北军和卫尉军有着明显的差别,尤其是他们衣甲和战靴上都沾满灰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程宗扬失声道:「这是哪里来的军队?」吕氏与刘建双方的鏊战几乎将洛都的驻军尽数卷入,眼下还没有出动的只有羽林天军和池阳胡骑。
吕氏如果从周边州郡调兵,不仅迁延时日,况且没有虎符在手,也不可能调得动。
而眼前这支军队装备不如京畿驻军精良,脸上也多有风霜之色,更像是苦寒之地来的边军。
蔡敬仲脸色阴沉下来,「若是我没有看错,当是左武第二军。
」「左武第二军?」程宗扬叫道:「不是已经解散了吗?」话音刚落,程宗扬就明白过来,吕氏果然是早有预谋。
左武军的开支一向是由少府负责,天子秉政之前,少府一直由太后控制,也就是说,左武军更接近于吕氏的私军,但左武第一军在王哲麾下,吕氏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那么用来监视左武第一军的左武第二军,就是吕氏真正的心腹亲信。
吕巨君早就准备好弑君,一方面他对自己控制的京畿驻军并不十分放心,另一方面王哲全军覆没之后,左武第二军也没有必要再驻留塞外,耗费钱财,于是他早早就将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