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交给旁边的内侍,交待道:「董破虏跟我说好的,此时应该就屯兵在伊阙关外,你持此印去找他,让他立即发兵!告诉他,事成之后,当以三公相赠!」那内侍接过玉印,看了胡夫人一眼。
胡夫人微微点头,那内侍躬身行礼,然后匆忙离开。
吕冀道:「我们现在去哪儿?」「去濯龙园。
」胡夫人道:「那些人以为我们会向东或者向北,好尽快离开宫禁,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走这条向西从湖底穿过的暗道。
我已经让阿寿安排车马接应。
到了濯龙园,我们就驱车去你府上,与你手下的私兵汇合,然后设法收复两宫。
」「可是阿姊……」「放心。
只要尽快出兵,太后必定无忧。
」濯龙园荒无人迹,从暗道出来,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雪野中。
车前的驭手披着斗篷,浑身落满白雪。
除此之外,林间的积雪上只有一行脚印,是那名先行离开的内侍所留。
看到胡夫人等人现身,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妖媚的面孔。
孙寿裹着一件貂裘,扬手唤道:「姨娘,寿儿在这里。
」吕冀又痛又累,早已精疲力尽,此时从暗道出来,被夹着雪花的寒风一吹,顿时打起哆嗦,牙关「格格」作响。
孙寿下车扶住胡夫人,娇滴滴道:「半个时辰前,寿儿接到胡姨传讯,就赶紧过来,幸好没有误事。
」胡夫人颔首道:「你做的很好——」话音未落,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风中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一个身影从林中出现。
他戴着一顶两翼遮耳的却非冠,穿着深黑色的缁衣,宽大的衣袖系在肘间,露出两截光溜溜的手臂,此时手里一上一下,抛着一枚沾血的玉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吕冀嘶吼道:「中行说!」中行说缁衣上布满刀箭的破痕,神情却浑不在意。
他两根挟住玉印,举在眼前一边观瞧,一边阴声细气地说道:「引外郡兵士入京——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等刘建杀光你们,我就去召董卓入京,再把刘建那帮逆贼全都杀干净,好给大司马报仇雪恨。
」吕冀刚要怒骂,却被胡夫人拦住,「刘建不是你教唆的吗?」「呸!」中行说狠狠啐了一口,指着众人叫道:「你们都是贼!又蠢又贱的贼!我只勾了勾手指,你们两拨恶狗就咬了起来!」胡夫人对他的斥骂充耳不闻,神情平静地淡淡道:「你倒是有些手段,居然能找到此处。
」「我不过是去襄邑侯府去找吕冀那个蠢货,没想到正遇上襄城君深更半夜鬼鬼崇崇地出门。
」中行说咬牙笑道:「圣天子在天有灵,你们这些弒君的逆贼,终逃不过我的手心。
」「什么弒君!」吕冀咆哮道:「不过是诛一独夫!独夫!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雠!」中行说嗤之以鼻,「又是君君臣臣那一套陈辞滥调。
」胡夫人道:「不曾想到头来,最忠于天子的,居然是你。
」「忠心?哈哈哈哈!」中行说仰天大笑,「那个傻瓜!我把他当朋友,他却把我当奴才——你说他蠢不蠢?」胡夫人怔了片刻,不由哑然失笑,「蠢的是你吧。
一个奴才,居然想与天子为友……真真是异想天开!」「你给太后当了几十年的奴才,已经跪惯了。
」中行说傲然道:「我中行说的心胸,你这种奴才根本就不会懂!」「是吗?」话音未落,胡夫人已经掠到中行说身前,抬掌往他胸口按去。
中行说反应丝毫不慢,一边鬼魅般往后退去,一边双掌一合,掌心「格」的发出一声脆响。
吕冀目眦欲裂,「你个狗奴才!」中行说咬着齿尖发出一声狞笑,「我最恨人叫我奴才……去死吧!」他身形微伏,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猛兽,一路溅开积雪,滑到吕冀身侧,挥出一柄尖刀,往他腰间捅去。
一声惨叫响起,却是吕冀身旁那名内侍以身为盾,硬生生用身体挡住刀锋。
中行说眼也不眨,一刀俩眼儿,在那内侍大腿上留下一个透明窟窿。
吕冀失去搀扶,一跤跌在雪中,撞到身上的伤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中行说抬腿将那名内侍蹬开,然后侧身一伏,堪堪躲开胡夫人从后拍来的一掌,接着两人身影交错,战成一团。
孙寿硬着头皮上前,扶住吕冀的手臂。
吕冀感动得几乎淌下泪来,忽然间孙寿一声惊叫,却是中行说摆脱胡夫人的纠缠,重新杀来。
孙寿扔下吕冀,慌忙退开。
吕冀急了眼,顾不得身上伤势,拚命往旁边滚去。
周身十余处伤口接连撞在地上,如受酷刑。
吕冀彷佛又重新经历了昭阳宫内噩梦般的一幕,被中行说一口气捅了十几刀,刀刀都避开致命处,只有钻心的痛楚,使人疼不欲生。
中行说握紧刀柄,如同捕猎的鬣狗张开獠牙,往吕冀背心刺去。
身畔风声响起,胡夫人双掌再次拍来。
中行说右膝一沉,重重撞在吕冀腰背间,上身往后仰去,尖刀直刺胡夫人胸腹。
胡夫人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
刀剑相交,中行说只觉手中一轻,尖刀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
他身体猛地一扭,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免去了破胸开膛之祸,但紧接着他瞳孔猛然一缩,眼看着胡夫人一只手掌轻飘飘按来,正拍中自己胸口。
中行说一心杀死吕冀,终于置身险境,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他身体横飞起来,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篷」的一声落在雪中,再无动作。
胡夫人收起短剑,慢慢抬起眼睛。
中行说中了自己一掌,胸骨尽碎,就算活着,也只剩下一口气。
吕冀躺在地上,已经痛晕过去。
雪地另一侧,孙寿脸色苍白。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立在她身后,一手勒住她的粉颈,一手拿着一支娥眉刺,抵在她腮侧。
那侍女笑道:「本来想等夫人上车再动手,却不料夫人修为如此了得,还有如此神兵利器……没奈何,只能出此下策了。
」胡夫人沉默片刻,然后叹道:「到底还是低估了黑魔海的手段,没想到你们手能伸得这么长。
」孙寿凄声道:「姨娘,救我……」胡夫人苦笑着丢下短剑,「傻孩子,姨娘也自身难保了。
」惊理微微一笑,正待放开孙寿,忽然心生寒意。
一条白色的物体悄无声息地从雪中钻出,灵蛇般缠住她的脚踝。
惊理飞身而起,可双脚刚一离地,就被又一条白色物体拦腰缠住,接着用力一绞。
一股大力涌来,惊理五脏六腑都彷佛被拧得错位,喉头顿时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胡夫人凤目生寒,冷冷看着孙寿。
孙寿已经惊得呆住,以胡夫人双足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雪地都翻腾起来,彷佛无数白蟒在雪中蜿蜒游动。
林中传来一声轻笑,坐在车前的御者抬起马鞭,支起斗笠一角。
积雪簌簌而下,露出斗笠下一张艳丽的玉颜。
「终于逼出来夫人的真实手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