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某家只管谋财害命,人肉包子那营生,实在太伤天害理,某家是不做的。
」玄奘笑笑,说道:「如此说来,小僧身死后,不必担忧会成为他人的口中之食了。
」肥胖厨子一拍胸口,说道:「小和尚你尽管放心,你死后,某家一定会好好挖个坑,把你埋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玄奘的脸色变得苍白一片,身形开始摇晃起来。
那肥胖厨子和店伙计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喜色。
这个年青和尚连汤带水的吃下一大碗公混了蒙汗药的汤面,却一直不曾倒下,即使得知中了蒙汗药,也全然不惊措,这一直令他们心中颇是忐忑。
那店伙在一旁拍手笑道:「倒也,倒也。
」话声犹未了,呯的一声闷响,那适才装着汤面的粗瓷大大碗公,闪电一般重重砸在肥胖厨子的脸上,血花四溅中,肥胖厨子直挺挺的仰天倒下。
店伙张大嘴巴,一声惊叫尚未叫出口,眼前白影一晃,玄奘已蹿到他身前,一只手掌挟着风声拍在他的头额上,店伙眼前是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玄奘身形一阵踉跄,只觉天旋地转,两眼所见尽是飞舞的金星。
肥胖厨子走出灶房时,他吃下的蒙汗药已然发作,只是他的禅定功夫了得,不动声色的镇住药性,趁着胡扯的时间,寻了一个空隙,一举将两名贼人击倒,然后他的身体再也支援不住了。
玄奘后退了几步,背脊重重撞在一付坐头上,他顺势跌坐在地上,当下也不管许多,勉力搬动双腿,摆出盘膝端坐的姿势,苦苦抗拒脑海中那一阵阵侵袭而来的黑甜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感觉神智稍稍清明,便睁眼起身。
野店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店伙伏尸在他身侧不远处,一颗脑袋被他之前的一掌,拍得如同碎裂的西瓜,红白之物迸溅。
那肥胖厨子也气息全无的倒在柜台前,血肉模糊的头颅歪挂在脖子上,却是被他之前大力投掷的大碗公撞断了颈骨。
玄奘扫视了几眼,背上密密的出了一层冷汗。
他毕竟涉世不深,轻忽了世俗红尘中的种种凶险,竟是大意进了黑店,且又中了蒙汗药这等粗浅手段。
幸亏他警觉得及时,在未被药力迷倒前,击杀了两名贼人。
也亏得这野店只有这两名贼人,否则他就丧命在此地了。
这是他离开金山寺以来,最凶险的一次经历。
玄奘默诵了一声佛号,方觉右手上粘腻腻的,乃是拍碎店伙头颅时沾上的秽物。
他稍稍定了一下神,便去灶房取了清水,净过手脸,也不去理会那两具尸身,缓缓的将野店巡视了一遍。
野店除了厅堂和灶房外,后头还有一个小间,小间里放着两张粗木床榻,上面铺着草席,几件脏衣服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此外就别无长物。
厅堂的柜台里空荡荡,只有十余枚旧铜钱。
整间野店最贵重的,就是灶房里用纱笼罩着的一大块酱牛肉。
检视了一遍野店后,玄奘皱眉走出门外,这时已是日色西斜时分。
他绕着野店缓缓的走了一圈,然后循着一些微小的痕迹,来到野店后头的一片草地上,找到一扇被泥土覆盖着的活页门。
活页门之下,是一个不大的地窖,这就是这间黑店的库房。
地窖里胡乱堆放着一些衣物,和许多淩乱的杂货,玄奘翻寻了一回,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一些金银和数百枚铜钱,便毫不客气的装进行囊里。
玄奘出了地窖,又在周围查看了半晌,没有找到预想中捆绑着顾客或者扔满尸体的藏室,就转身走回野店里。
他从灶房取了油料,泼洒在野店的各处,点着了火。
玄奘站在远处,看着野店被烈火烧个通透,这才转身,向来时的小路大步走去,此时已是夜色初起时分。
他一气走至天色大亮,转上了一条大路,此时天色虽尚早,这大路上却也有零星的行人。
玄奘问过熟悉路途的旅人后,方知道昨日果真是走岔了路。
他昨日所走的,乃是早被废弃的一段旧道,那旧道不但难行,还常常有谋财害命的盗匪出没,十分凶险。
玄奘询问的是一名背着货架的小商贩,他上下打量着玄奘,啧啧称奇的说道:「小师傅能平安走过那段路,实在是佛祖的保佑,阿弥陀佛。
」13风波(上)沾化城的城墙高大恢宏,向两侧遥遥的延伸开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青灰色的垛口上插着一面面的笙旗,正迎风招展,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军汉不时来回巡逻着。
巍峨的城门彷如鸿蒙异兽张开的巨口,一刻不停的吞吐着难以数量的熙熙车马人流。
或许是人流太过稠密的缘故,城门上空升腾着异样的烟霞之气。
玄奘站立在路旁,远远的观看这座雄伟的城池。
他心中的震撼,比见到阴风真人驾风而至时更甚。
一个世俗普通人的能力或许是卑微的,然而聚合了千万人的力量,所创造出来的这座巨大的城市,似乎更胜典籍中记载的神仙之流的大能奇术,莫非这才是红尘俗世的真正面目?他观看了良久,才缓缓走入进城的人流中。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迎面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可并驰八驱。
街道上车马川流不绝,马鸣兽啼之声此起彼落。
街道的两侧是各式店铺,布店米行茶楼酒肆等诸般招牌挂得密密匝匝的,各店铺前的行人比肩接踵,声音鼎沸,繁嚣之极。
玄奘左右瞧瞧,便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够用了,他看过无数的书籍,然而没有任何一本书籍里,有这般繁华的记载。
只是他没有时间感慨,身后滔滔人流不住的涌动,裹挟着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动,一直走了小半条街,身后人流的压力方消散了些。
玄奘长长的吐了口气,这般肩膊相抵、腿股交接的人潮,他前所未遇,也甚为不适。
在方才,他感觉彷如置身命运洪流,自己是一粒微小得可以忽略的沙子,被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带动,卷向不可知的地方,若不是得多年修行的沉静禅定工夫,他几乎要疯狂咆哮着,跳出人潮之外。
差一点就在红尘中迷失了,玄奘这样想。
他看了周围几眼,发觉自己停留在一间名为鱼羊居的奢华酒楼前,迎客的店伙正一脸殷勤、笑容可掬的看着他,当下微微一笑,抬步走进了酒楼,上到二楼要了一个靠窗的雅座,点了几样招牌酒食。
他取走了黑店的浮财,此时囊中甚丰,正好肆意享用。
酒食很快就摆上桌,味道相当不俗,尤其是一道添加了羊肉丝熬制的鱼羹,更是让人齿颊留香,果然不负鱼羊居的店号,当得起一个鲜字。
还有一壶号称从西域运来的三勒浆,入口如辛辣如刀割,乃是少见的烈酒。
玄奘静静的吃喝着酒食,一面赏玩着窗外繁华的景象,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众多行人,他心中不由生起奇异的感受。
便在此时,在酒楼里一片纷繁喧闹的声息中,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阎师兄,你看那酒肉和尚,居然在大模大样的酒楼里犯戒,肯定不是什麽好东西。
」这些个怪话,玄奘这十多年来听得太多了,当下只当做听不见。
过得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