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贪得男人多、消耗大,在那家都坐不了胎。
那长工病死后,她仍是孓然一身。
人老珠黄后才嫁了吴庄的老贫农。
然而,她心眼儿活泛嘴巴利落,“四清”运动时的忆苦思甜,声情并茂,效果贼好。
不仅推动了革命形势,招引得工作队员们都泣不成声。
老贫农一死,她便成了五保户。
有人说她的苦是装的,在旧社会她插金戴银可欢势呢。
还说她的穷也是装的,那老贫农帮她在里间屋地下还埋了白洋呢。
这些都是人们捕风捉影的传言。
也可能是没有进入“五保”的穷人的嫉妒。
或者是茶余饭后的杜撰。
谁去认真考究一位风烛残年的末路人呢?
赵春树三年才回乡探一次亲,回来不先找姨姨姑姑去叙旧,立即就给她聋老太太来送温暖献爱心;不厮守着爹娘诉相思之苦,却三天两头来帮她干活儿,这其中必有由头!
她见赵春树一经出现,慧慧照镜子的次数多了,衣服换洗得勤了,身子轻巧欢快得如同飞燕儿,心里便明镜一般了。
又见她近日常穿那件平日不舍得穿的绿军衣,便断定这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她(他)俩好上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此,她便专为她(他)俩提供出双入对的机会。
老太太倒没什幺恶意。
一是慧慧平日待她好,她觉得干孙女儿攀上赵春树也不吃亏,想成全慧慧。
二是看年轻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的情韵,她那干枯的心湖中也象重温春情荡漾的旧梦。
回忆自己那妙龄年华时,男人们你丢个眼风儿,我送块冰糖儿,路过她身边儿都要闻闻嗅嗅的情景,真是妙不可言。
她常常鼓励他(她)们说:“人们常常把吃香的喝辣的叫做好活,唉呀呀,世上那好活样样儿多呢!青春年少时,不懂得什幺叫好活,过去了也就白白儿过去了!”这老奶奶说话爱带个“儿”。
每当带儿的一句话落定后,嘴里就似乎分泌出唾液,露出了香甜憧憬的模样。
一天午后,她明明知道慧慧在茅坑解手,却告诉才进门的赵春树说慧慧去隔壁儿送筛子去了。
并指派赵春树往茅坑倒灶灰。
赵春树蒙蒙怔怔端了灰进去,几乎把灶灰倒在慧慧头上。
慧慧吓了一跳,才想起赶紧起身提裤子。
糟糕的是,情急中竟抽脱了腰带,本该提起的反倒又褪下一截儿。
赵春树禁不住双眼直勾勾盯住傻看。
想不到发育成熟的姑娘的隐秘之处竟是这般诱人这幺美!直到慧慧狼狈不堪地收拾好扑上来推他、打他,赵春树才醒转过来。
两人涨红了脸儿,胸中一阵狂跳,却又情不自禁地相拥相抱,亲吻起来。
听到屋内那老奶奶发出哧哧的笑声,他(她)俩才恍然醒悟:这正是她制造的恶作剧!
这一去就住了十来天。
——返回的时候,慧慧坐平车,兵哥哥驾辕拉着走,自然是撒满欢声笑语的一路,风流浪漫的一路。
尽管相爱相悦,还不至于越轨。
但是,无论是团员慧慧、还是军人赵春树,都是活生生的年轻人,都难以抗拒爱的诱惑,情的煽动,都是在那“金口玉言”与他(她)们的强烈欲望相符时,才能真正领会其意义。
怪不得西方有位哲学家敢于对造物主抗议:“你制定的章程,超出了你准许人照办的程度!”东方的情形也不例外。
倒是这位无知无识的聋老太太用自己的本能来彰显了人类的本性。
在这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日子里,他(她)俩不再为上级能否批准、家庭是否允许的世俗而困扰。
一双情侣鱼水和谐,柔情缱绻。
甜甜蜜蜜,整日粘在一起。
无天无地、无日无夜、无饥无饱。
恩爱和欲望左右了相恋男女的一切。
年轻貌美的女性身上,总是潜伏着一种悲剧因素。
在带有麻醉性的暖色爱情光环后面,常常潜伏着一种本可预料的危机,但爱情至上、纯洁无邪的女性偏偏缺乏这方面的算计。
是她心甘情愿地在她妙龄芳华的光谱上涂了一道血红的印记。
”文景劝慧慧堕胎。
”慧慧却坚定地摇摇头说。
“我已接替了春玲的团支书。
再努把力入了党,我们就结婚,共同抚育我们的孩子。
”
“你知道,从现在起到孩子出生,我只有半年多的时间来争取了……”
看这情景,倘若面前真有熊熊大火、滚滚河水,她也会不计生死去闯去跳的。
慧慧真是脂油蒙了心,执迷不悟了。
赵春树的父母也有所觉察,但对外人只说是慧慧有意,春树无心。
并且在私下里已给儿子物色最佳人选。
这时,慧慧所承受的贬损还停留在她想拉拢人民解放军赵春树、想攀赵家高枝儿上。
人们并不知道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她甚至不敢将这消息告知孩子的父亲,怕他在部队上承受更大的压力。
可慧慧的妊娠反应却比文景强烈得多。
文景初见她时,吓了一跳。
慧慧形容憔悴、脸色暗黄、鼻梁处已隐约出现了黑斑。
整个人形儿比她们二年前分手时瘦了一圈儿。
那衣服空荡荡的,里边象只剩了骨架。
文景还以为她得了什幺大病呢!可怜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