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月光把枣树的枝子投在窗纸上,微风吹拂着枣叶不停地摆动。
窗上的暗影便变成了超现实的幻影。
甚至连轻风拂动窗纸的声响亦变成了悲哀灵魂的呜咽。
呜咽之声最终集中在吴庄的上空不停地回响,折磨着一个无能为力的弱女子的心灵。
仔细琢磨娘的话,假如慧慧活着,自己到底能不能为她在省城西站物色个合适的对象呢?不,不可能,慧慧是视爱情如同生命的女子,是追求完美的宁愿玉碎不愿瓦全的人。
除了赵春树,世上于她再不存在合适的佳偶。
文景睡眼迷惘,仿佛看到了慧慧脱掉那双凉鞋,义无返顾地走向滚滚浊涛的情景;仿佛看到了小姑子春玲和婆婆嘁嘁私语,正设计搅黄慧慧与春树的婚姻;又仿佛看到了赵春树鄙弃的目光;一会儿,又好象是回到了“一打三反”的日子,看到长红家窗棱上爬满了蜜蜂。
那蜜蜂张着火红的愤怒的翅儿,点燃了窗纸蜂拥而入,朝炕上的一对双胞胎发起猛烈的进攻……。
一切事物都变得古怪离奇,荒诞不经。
累极的文景一旦进入梦乡,就睡得很沉很沉。
身子虽然坐了起来,神情却依然迷失在梦幻与现实之间。
还没有倒过阴阳来呢(指婴儿白天睡,晚上闹)!”文景的娘在磨叨。
回了村十好几天了不去婆婆家走走,实在说不下去了。
带上礼物、抱上海容回去见见爷爷奶奶,吃顿午饭。
这边的娃儿我来照应。
”
院子里被爹放出的鸡早叽叽咕咕在觅食。
街门口的猪也哼吱着讨泔食了。
站在柴草房前伸个懒腰,才感觉摆脱娃儿们的羁绊,摆脱那奶腥和尿布的混合味道,同时也摆脱了梦境。
空气清新,一身轻松。
但是,屋内一个娃儿梦呓似的一声啼哭又揪紧了她的心。
她抱了柴就飞快回到屋内。
看见孩子们依然在梦中,这才又来拾捡自己撒下一院的柴禾棍儿。
当听人说肘下有瘊是穷命时,娘还建议找了蜘蛛丝将它缠掉呢。
多亏没顾得动手。
”娘说。
柴火一闪一闪地照在她白皙的脸儿上,明眸中跳动着火焰。
文景扭头望一眼炕上的娃儿们,又胡思乱想起来。
赵春怀一定知道他弟弟肘下有没有瘊子。
有了这凭证,他会不会接纳这娃儿呢?突然又想到儿子海涵。
那孩子已经十多天了没吃她的奶,会不会想她,会不会瘦了呢?
老人家进了屋不与任何人打招呼,苍白的衰发随着头颤抖,以极度惊恐的老眼搜捕到炕上奶孩子的文景,哭丧着脸说道:“文景啊,快去救一救首先和其次吧。
小姐弟俩突然得了急症,小拳头攥得贼紧,口吐白沫,吓煞人了。
”老人见文景从奶头上摘下孩子,有了响应,说声“我先走一步”,就风风火火急忙走了。
顾不得吃饭,顾不得议论。
文景忙放下娃儿,一边掩怀一边下地穿鞋。
爹和娘手忙脚乱地给她找出医书、针具和酒精棉球。
文景追出来,长红娘已走出了深巷。
老人家一着急,倒变成了神行太保。
除长红爹娘和红梅花外,还有两位街坊。
红梅花正一边哭一边数落长红,说他只顾了大队的深井,不管妻儿老小。
看见那深井比自个儿的儿女都亲。
人们发现文景进来后,便让开条路让文景来看患儿。
文景一见心内一惊,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两个娃儿拳头冰凉,口吐白沫儿,眼白不停地朝上翻。
喉头间不停地“咯儿、咯儿”响,象是要断气的样子。
文景阅历毕竟不深,一时间没了主张。
吓得脸都黄了,她长了这幺大都未曾见过这种症候呢。
”长红的娘求乞道。
“快快动手吧。
”
什幺病都得对症下药呢。
”文景耐着性子,询问发病的前因后果。
就一边哭一边讲起了发病的经过。
她说她和孩子还在睡梦中,外面的邻居家女人敲屋外的后窗子,说是她家的猪圈没有关牢,大猪领着小猪跑了出去,滚了邻居家的烟苗。
红梅花爬起来穿了衣服,从炕下鞋窑里拖出鞋来,穿了鞋就往外走。
走时两个娃儿还睡得很瓷实。
她跑出去一看,果然自家的大猪小猪都在人家的小叶子烟地里,把人家的烟苗子滚倒了一片。
正要赔情,那女人出言不逊,说她家猪仗人势欺人哩。
她便一边扔着石子儿赶猪,一边问这话什幺意思。
那女人道:“这还用问?你家二大伯子是小红太阳,主宰吴庄的阴晴;你家汉子是突击队长,主宰吴庄水井的深浅……。
”听到这里,红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