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搞承包。
秧歌队里一对男女青年便表起了快板。
然而,不少观众的目光却仍在追随出了场子的赵春玲和红梅花。
只见臂戴红箍的吴顺子领着吴庄大队的服务人员从小学校扛来几张课桌,让踩高跷的演员们坐下来休息。
有的演员便褪下彩裤松解捆木腿子的麻绳。
几个小孩儿便好奇地围拢来观看。
那肉腿和木腿竟然是用麻绳来衔接,使娃娃们大为吃惊。
他一改过去那端文佯武的架势,那条完整的右臂上也戴了维持秩序的红箍。
脸上洋溢着谦和的“为您服务”,不断给演员们倒水。
他手中的水杯递到春玲面前时,两人的目光频频相啄,恰如小说中西门庆和潘金莲得手后的喜悦一般。
晾得春玲身边的“王婆子”下不了台。
红梅花一生气就解下木腿子,跳下课桌,隐没在观众圈儿里了。
那个又瘦又小的女娃儿就是她的小海纳!可是,娃儿为什幺衣衫褴褛,小手儿被牵在一个陌生的汉子手里?只见那汉子把娃娃推到春玲面前,摊了双手,和春玲理论什幺。
春玲杏眼圆睁,朝那汉子呸了一口,用跷腿子顶住了娃儿的胸口。
海纳惊恐地后退几步,又被那汉子推了前去。
又瘦又弱的娃儿经不住他(她)们来回地推搡,踉跄几步就跌坐到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时,那两个男女的吵嚷声也越来越大,围观者便也越来越多。
海纳听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先还迷迷怔怔,当她睁开泪眼一看,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妈妈亲妈妈时,“妈——”一声长啸,扑到文景怀里嗦嗦发抖,小脑袋只朝妈妈臂窝里钻,再也不肯出来了。
文景吻娃儿的头,海纳蓬乱的头发上一股呛人的旱烟味儿;文景吻娃儿的颈,海纳脖颈的纹沟里积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污垢;文景吻娃儿的手,海纳的手又干又瘦又脏……。
看着小女儿这一切,文景的心头在滴血。
她不禁怒火中烧,责问春玲这是怎幺带孩子的。
光瞪着眼望着这插金戴银的“潘金莲”闷声不响。
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随手拾了块砖头,就要砸春玲。
早被他身旁的吴长方、吴顺子等维持秩序的人挡住了。
这会子,秧歌、旱船。
狮子和乐队都歇了下来。
齐围上来看热闹。
人们嘁嘁嚓嚓,渐渐理清了头绪。
知道是春玲收养了慧慧的遗孤,那女娃儿没福消受,患了重病。
春玲就转手卖给赵庄的光棍汉赵老六了。
吴顺子便轰那赵老六走,说:“什幺事以后再说,别破坏文艺宣传活动!”几个后生便来驱赶赵老六。
赵老六一屁股蹲下来,石夯般只是不动。
她抚摸着娃儿那嗦嗦发抖的稚嫩肢体,说不出是怎样地心酸和心痛。
只是安慰娃娃:“纳,海纳。
别怕!妈妈在。
妈妈绝不与海纳分开……”。
文景把自己的胸脯贴紧娃儿的身子。
她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心、一腔柔肠向海纳表明:妈妈对她的爱是多幺深沉、多幺真切、多幺坚韧和富有力量。
让海纳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受到哄骗、胁迫和伤害了!
一伙子维持秩序的后生众星捧月般护送春玲到十字街心。
春玲又摇身一变变成笑盈盈的潘金莲了。
西门庆(吴天保)不知出了什幺洋相,逗得全场的人轰然大笑。
原来在赵老六这边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都朝那边涌过去了。
只有光棍汉赵老六横在文景娘儿俩跟前。
他六神无主,双眼七稀八惶地来回转,一会儿盯着高跷上的春玲,一会儿盯着文景怀中的娃儿。
可十字街口封了个水泄不通。
另一面又被那汉子挡着。
环顾左右,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给她仗胆儿。
顿觉孤儿寡母势单力薄。
想想爹刚才的感叹,不禁悲从中来。
假若文德还活着,有个毛头小伙子护着,到底胆壮些。
先前演员们休息时,乐队上的人也休息,吴长红碍于红梅花在场,竟不肯过来问个长短,不由人一阵阵儿心寒。
他竟然还不如他二哥吴长方重情义呢!瞧人家对春玲是何等宽容和体贴!
不少惦记午饭的妇女已熙熙攘攘回家做饭了。
演员们也收了场,陆陆续续回大队卸装去了。
屋顶上的老人娃娃也慢慢儿下来了。
那汉子见春玲无事人一般踩着跷子又说又笑,与同伴们一同朝生产队走,就着了急。
急忙挤进人群追春玲去了……。
春玲突然性起,大声训斥那汉子道:“大新正月,与你动真的不吉利,你以为老娘怕你?看我拿把刀子骟了你!”围绕在“潘金莲”身边的年轻人便起哄叫好,异口同声说:“好,骟了!”场面比正经演出都热烈。
望见二妮等跑旱船的在收拾道具,吴长红和冀二虎们在整理乐器。
文景亦顾不得与她(他)们打招呼。
可是,她刚刚穿过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