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可以等会儿吗?还是现在就要用浴室?」写到连洗澡都没办法的状态,看来茱莉亚昨晚真的很拼呢。
好,现在正是切入主题的绝佳时机。
「不、不用啦。
只是,嗯,有个问题……」聪明的茱莉亚马上就知道我要说什幺。
她用一贯冷静的口吻,抢在我前头说道:「……我知道了,妳别担心。
因为怕吵醒妳,我只有帮妳盖好棉被而已。
至于妳可怕的睡相,我绝对不会告诉其她人的。
」「呃……那还真是谢谢妳了。
」经茱莉亚这幺一说,才让我想起自己的睡姿并不是那幺美观,有时候还会像这样,边睡边脱别人……不不不,是边睡边脱自己的衣服。
信用是最具说服力的筹码。
同样的回应,若是由英格丽嘴里说出来,那最好还是快点叫宪兵来抓人比较妥当;反之,若是茱莉亚的话,可信度几乎是不容质疑的。
我的不安与疑虑转瞬间消失无蹤,精神也因此鬆散下来。
儘管很想就这幺缩回被窝中、继续赖床直到心满意足为止,今天还是先忍忍吧。
我重新将压得绉绉的睡衣穿上,听着茱莉亚将肥皂抹在身上的声音,一边用动得有点慢的脑筋思考一天的行程。
待会有好多事要办。
不过,多亏有了能干的茱莉亚,大部分的杂项及最重要的难题──战后报告书都可以靠她解决。
我坐到床边,正要拿起应该会放在桌子上的报告书时──如果不是我在恍神或眼花,那一叠写得满满的报告书起码有五十张以上。
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双眼,只是厚度半分未减,显然她就是写了这幺多。
本来期待能边翻翻报告书边醒神,然而它实在有着远远超出足以让还怀着睡意的美女慢慢检阅的厚度。
若要找个东西来比喻,我想军校教科书绝对是首选。
为免被报告书的重量击沉,我只拿起其中五张,然后让盘起的双腿重新回到被窝的温暖拥抱中。
看了眼第一页最上面的大标题,自然而然地照着上头唸了:「央格鲁作战报告书──本部第二军团第四机甲师团。
」光是标题就比多数报告书要抢眼。
一来,本部直属部队通常较支部来得精锐,许多从支部来到基地洽公的官员无不绞尽脑汁挤入本部;二来,一、二军向来位居尖端,比较起稍微落后的第三军与快死光的第四军,更容易成为大家的指标;三来,不管实际状况如何,只要部队还被冠上「机甲」两个字,都会被视为联盟最佳战力;四来,假设本师团长的美貌已经在基地传开的话……啊啊,我的头怎幺痛了起来……果然一早不该胡思乱想的。
总而言之,等到校阅完毕、贴上书背贴条并装订起来,肯定能吸引到所有不经意瞥见的目光。
待会儿得好好利用送交报告书的黄金时间,让大家知道本师团长的美……嗯,反正就是这样。
翻开第一页的部队概况,感觉到有股细微至难以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着的悲伤。
大部分的数字每每随着报告书的次数逐渐下降,只有极少数的栏位正以微不足道的速度持续攀升。
用比较失礼又浅显的说法来形容,就像是踩着战友的尸体前进那样。
有些熟悉的名字与面孔就这幺随着这本报告书的呈交而一去不返,她们所留下的仅仅只是风中残烛般的零碎回忆。
我很快地浏览一遍战前军备记录,我还记得这个负责补给线的中队长、这个半年前才加入的少尉参谋官,可是有的名字怎幺样就是无法勾起我的记忆。
她们是谁?做了什幺?人怎幺样?种种琐事在我脑中已然构不成半点资讯,那幺,对于我这个长官而言,她们的存在就只是那道由茱莉亚流利写下的名字、编号、军阶及职位了。
或许,透过报告书的记录偶尔能想起一些比较不熟的部下,但是其她人又如何呢?当一个士兵还没来得及立下傲人的战果、留下辉煌的记录就这幺死去,会有多少人记得她这个人曾经存在呢?这样真的很悲哀。
突然间,我竟然对自己没有过人的记忆力好来记住每一位部下的资讯这件事,感到既生气又悲伤。
要是我有那个能力的话,多少也能使那些不幸战死的士兵们感到欣慰吧。
至少,在她们离去的世界里,还有人记得自己活过的事实。
想到这里,眼眶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我把军备记录放到五张纸的最下面,好停止这场在清爽早晨间倏然刮起的风雨。
要是我有这个能力──要是我能像卡蜜拉姐对待她的中队那样子,牢牢记住所有人──那样的我会不会更快乐呢?茱莉亚站在浴室门前的垫子上,用很轻的动作将脚底的水气踩乾。
即使两只耳朵毫无遗漏地捕捉到了沖水声、刷牙声、开门声甚至用浴巾擦身体的声音,随思考呆滞下来的双眼却没有半点想移动的念头。
啊,这是不是就像昨晚认真用功的茱莉亚呢?不不不,我想这只是刚睡醒不久的慵懒罢了。
茱莉亚好像在擦完身体后就立即换上无袖衬衫与短裤,因此她踩了几下脚垫就往我这儿走过来。
我抬头望向正用浴巾擦头髮的茱莉亚,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玫瑰香气中,感觉到一股莫名开心的力量正将我脑里的懒散虫赶跑,此刻好像才是真正清醒。
「妳已经在看了啊。
这次写的还可以吗?」「应该说正要看……要用吹风机的话得敲敲隔壁的门。
」「不用了。
我的头髮很短,擦一下放着等会就乾了。
啊,那一页有个地方需要更正。
」茱莉亚指着我还没开始看的第二张,为了提醒我她正在说哪一段,手指头还跟着上下摆动。
可惜的是我只能像个傻瓜般一味地点头。
茱莉亚的聪明不是乱盖的。
她从我理应完美的反应中很快看出端倪,于是叫我把那张与下两张相关的资料先放回桌上,等她将一些可能写错了的部分都修改后再看。
然后她走到床尾,也就是整齐堆着她带来的棉被或其它杂物的地方,那里离床舖只有不到半公尺的距离。
我趴在床上,将下巴靠在床尾的小栏杆上,看着茱莉亚整理起她的衣服。
这幺说来,就在我待在这儿的经验,鲜少有人会在宿舍房间里穿着墨绿色的配给衬衫搭配给短裤,因此茱莉亚简单的穿着让我觉得非常新奇。
不管是在哪一栋宿舍里,配给睡衣永远是我们的首选。
若非考量到必须走出房门,大致上不会有人想穿那质料差、怎幺穿怎幺不舒服的衬衫吧。
我看了看茱莉亚迅捷的手脚,然后将视线移到她的衬衫上。
「啊啊,茱莉亚好好喔。
」不明所以的茱莉亚停下了动作,看向我这儿说:「我怎幺了吗?」「妳不是没有穿胸罩吗?」茱莉亚的眉头微微皱起,用有点急促的语气说:「是忘了带出来,待会回房里再穿。
这有什幺好?」「方便啊。
即使懒得穿胸罩、光穿一件衬衫也看不大出来……」「说什幺傻话……」看着脸颊微红的茱莉亚,我嘻嘻笑了笑,她又继续折那件不小心弄乱的军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