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来的汤冒出微弱的白烟与熟悉的香味,一整天没进食的洛雅立即拿起其中一碗。
用杂粮汤块煮开的浊黄色汤汁、泡熟的蔬菜乾、少到大概只有两口的小米……简单地确认一遍,洛雅便呼噜呼噜地一口气喝光它。
嘴巴、喉咙和胃一下子暖了起来,连带着身体也变得暖和了。
千代注视着少将鬆懈的表情,将自己那碗递了过去。
「外面还有。
」洛雅颔首接过。
这碗也比照前一碗的模式,囫囵吞枣地全部塞进肚子里。
感受到从胃开始,整个身体传来的饱足感之际,洛雅轻轻地叹了口气。
若说战时伙食能供给的饱足度是以往在营地里的六成,现在应该是四成左右吧。
以现况而言,四成也算是不得再贪求的分量了。
深深明白这点的千代……一脸疼惜地看着她的少将。
「背……会痛吗?」「没感觉。
」「让我看看吧。
」少将转过身去,动作稍慢地退下军服。
露出来的背中上方缠起了满满的绷带,绷带中央除了血迹外,还多了黄黑色的痕迹。
「如何?」「应该立即返回本部治疗。
」「妳连拆都没拆啊。
」「光看绷带就能知道了。
」千代向转过头来的少将微微一笑,替她穿起衣服。
并不是不想知道、不敢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没用。
面临医疗资源枯竭的第三解放军,所能做的最后一次精密治疗,已经用在取出少将背部的三枚子弹上。
物资用尽、丧失军医的现在,根本什幺也做不了。
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亲吻少将、让麻药遮断少将的痛觉神经,使她能够像现在这样行动自如。
「怎幺啦,垂头丧气的。
」少将摸了千代右脸,挪近距离,好解开她胸前的钮釦。
千代任由少将解釦,差不多的时候,再把鬆开的制服往两侧退开。
少将一把抓住她白如初雪的乳房。
「难不成是想家啦?」感觉到乳头发出的刺痛感,千代稍微低着头说:「没这回事。
」少将摸着她脸的手缓缓放下,来到另一侧胸部上。
两手皆以指腹夹住那对微挺的乳头,缓缓扭动起来。
「我啊……知道的。
身体的情况。
」「骗人。
」「真的。
」少将一脸苦涩地说:「所以,抱歉。
我失手了。
」千代将退到一半的衣服全脱了,顺了顺头髮,搂住少将的腰诱导她压上来。
少将想吻她,她们都知道不可以,只好改吻脸颊,一路往下到胸口。
千代双颊透出微弱的红晕。
她闭上双眼、抱紧了吸起乳房的少将。
在稀薄的快感与受创的理性交界点,一朵出落得相当美丽的黑花凛然绽放。
她细思花儿的四瓣。
第一瓣「相杀之计」──圆满落幕。
联盟那群傻瓜直到大获全胜还没发现打得是自己人,真是大快人心的战果。
儘管原本打算三方围攻、来场漂亮的突袭战,都怪那个上校太过倔强,只能採取备案还耗了不少时间。
最后甚至得派出第二队来争取逃脱时间,是美中不足之处。
第二瓣「要人暗杀」──结果尚可。
引诱敌军精锐出战、伺机袭击留在本队的大官,只有非常人能及的少将可以胜任。
虽然说少将坦言因为伤痛而失手,敌军却直到入夜都没有继续挺进,想必仍然造成不小影响吧?或许让几个重点人物负伤了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能够阻止敌军前进,也算得上成功一半。
至于第三瓣嘛……就等着看好戏啰。
千代抚摸着少将的头髮、后颈到背部……触感变得微黏的时候,她难过地皱起眉头。
「伤口……很痛吧。
」「嗯。
」「痛到都没有力气了吧。
」「嗯。
」「看您回来时,虚弱成那副模样……」「妳想说什幺?」少将抬起头来,前髮凌凌乱乱的,静候千代回答。
千代替她拨开眼前的乱髮,悄声说:「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到哪?」「厄当。
我们的眼线,还在运作。
」「然后?」「治疗完……往西或往北,远离这个地方。
我的话,有办法让我们活下去的。
」只要像以前一样,引诱某个村落、某个组织的人对自己下手……就能创造出自己和少将的容身之处了。
可是,少将却摇摇头。
「妳啊,果然还嫩着。
千蛋。
」「是千代……」少将看似疲倦地放鬆身子,缩在千代胸口静静呼吸。
一会儿后,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妳很聪明,也有能力,就和阿曼妮雅一样。
但是,有的时候妳必须重视在她人身上发现的、自己所没有的特质。
」「是的……」「我这个人啊,没有妳们那种聪明的脑袋。
打从一开始,就是死脑筋的军人。
」「意思是……基于军人特质,向您提出撤退事宜,是很不恰当的行为。
」「看吧。
才刚说妳聪明,马上就验证啦。
」「那幺,至少也该治疗……」「身体的话,有妳的麻药就够了。
」「……这样下去会死的!」千代焦急地大喊。
副官连忙赶来关切,被少将打发掉,仍不安地守在外头。
少将沉默许久,才慢慢地说:「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想为了玛尔克森人争取我们该有的一切。
安全的土地、充足的资源……只要有了这些,身为前鲁特亚人民军的一分子,玛尔克森人就不需要看自由联盟的脸色行事,也不必当居无定所、成日只待粮食发放的次等领民。
」「次等领民……」「是的。
对自由联盟而言,所有领民都存在着视同化与否的差别待遇。
我等玛尔克森人因为新进,绝大多数仍尚未同化,只能被视为难民对待。
这并不能怪联盟,她们光养活自己就很辛苦。
况且,在土地与资源极度缺乏的这块大地……不论我们怀抱何种理念,最终只会衍生出引发憎恨的阶级概念。
」「那幺,少将又为何要与联盟作战呢?既然能理解联盟的作为……」「我能理解她们,但是其她玛尔克森人能够理解吗?」「啊……」少将说得没错。
即使能站在双方立场、了解彼此的癥结,仍然是不够的。
要想对错误的体制做改革,就得靠大众力量来实现。
在试图与对方沟通以前,若己方无法认同、支持自己,到头来一切仍是枉然。
「无法被理解是很痛苦的事情,幸好我们并非只有玛尔克森与自由联盟两条路可以选。
或许,大海另一端的人们,就是看中我方民间与高层的矛盾,才与我接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