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正因为自己来到了命定的港口,才获得最为贵重的宝物。
那项宝物──小姐握紧贝蒂的手,在令她旁徨失措的人流中继续朝着某个目标前进。
她们笔直穿越城镇,即使如此仍花了段时间才离开这块巨大的人工造景。
贝蒂依然畏怯地直发抖,每次发作时小姐就会紧握她的手,那坚毅的力道总能令贝蒂安心。
这幺一来不管路人如何向她们这对怪组合指指点点,也伤不了贝蒂的心。
城镇往内陆延伸之处尽是一片绿草如茵,有些仓库延着山坡往上盖,长满杂草的铁道则是绕过山坡而去。
贝蒂有点害怕漂亮的绿景,这分恐惧悉数由小姐瓦解。
「不必害怕呀,这才是大地原有的面貌。
」不可思议地,小姐仅凭一句话就让生长于红色孤岛的贝蒂冷静下来。
她放鬆了思绪,任由百合香引领自己前进。
「绿地、蓝天、清水,都是远从我们出生以前,就存在于世上的风景。
」不同于脑袋的观念一次次地闯进来,却一点也不令她感到不适。
当然这多少与小姐亲切的声音有关,贝蒂确实因此更愿意去接纳冲突的概念。
「若妳能放下心中所有的烦忧、徜徉于蓝天绿地的怀抱中,闻闻青草的香味、感受舒服的微风……我相信妳会和我一样重新爱上这个世界的。
」贝蒂似懂非懂点点头,小姐对她这般回应则是报以愉快的笑容。
两人继续向前走。
「因为爱她,所以想要守护她。
为了能全心全意守护她,我需要一个女孩子……能够理解我心、听我倾诉,并且愿意待在我身边支持我的女孩子。
」噗通!「那就是妳,贝蒂。
」小姐寂寞又温暖的笑容登时令贝蒂心跳加速。
她为贝蒂拭去眼角的泪珠、抚摸她颤抖的脸庞,然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啪沙。
某人踩过草皮的脚步声从侧边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贝蒂和小姐一同看向那方,却是一名全副武装、手持枪械并瞄準两人的士兵。
啪沙啪沙啪沙啪沙。
那个士兵成功吸引两人目光后,附近埋伏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出现。
所有人都把枪口对準了她们。
「双手举高!否则当场射杀!」直到士兵发出怒吼,贝蒂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书上所写的暴力行为,并且因着生命危险害怕不已。
小姐悄声说了些话,没传进她耳中,反倒是士兵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简直要让贝蒂崩溃。
好不容易才见到面。
好不容易才走到命定的地点。
属于两人的旅途才正要开始……难道就要在此提前划下终点吗?忽然她想起小姐在信里说的话──「下週接任的艾芭就是军队的走狗」──会不会今天的艾芭也是走狗之一?贝蒂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走过来,双手抓着小姐的手臂不断颤抖。
然而……那些士兵还没对她们做出什幺事情,突然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咯……!呜咯……!」方才那名令贝蒂深感恐惧的士兵,如今却面色痛苦地倒在草地上口吐白沫呻吟着。
贝蒂并未因此鬆了口气,反而因着未知的不安更害怕地看向小姐。
可是,小姐却冷冷地看着倒地的士兵。
贝蒂在一瞬间明白了。
那眼神不只是冷淡,还包含了想守护着某个东西的「愤怒」。
所以就算那些人不知为何倒下了,她也不会因此给予宽恕。
身为被守护的那一方……无比开心的贝蒂偷偷在心里笑了出来。
小姐没说什幺,贝蒂也就没开口问。
袭击状况或许在常人看来不寻常到了极点,然而贝蒂只是单纯感到疑惑,并未多加揣测。
她们俩无视于痛苦呻吟着的士兵们,继续往山坡上走去。
等到再也听不见外人的声音,小姐才又重新绽放笑颜。
「来,就快到了。
」她们的世界回到只有蓝天绿地与流水的静谧。
贝蒂依然不习惯草的气味,她刻意将鼻子转向小姐的身体,藉此嗅那让人心情舒缓的百合香气。
小姐对她採放任态度,偶尔也会笑吟吟地转过来看她。
贝蒂登上坡顶的那一瞬间,全身肌肉都在不习惯跋涉而迅速累积的疲惫感中鬆懈下来。
她还没能与爬了个大坡仍富有余裕的小姐一同俯瞰风景,就先累得瘫坐在鬆软草皮上。
直到迟顿的脑袋瓜告诉自己坐着也能俯瞰下方景色,贝蒂才慢吞吞地把微睏的视线抛往绿色大地──「咦……?」──本应呈现碧绿色的大地,彷彿回到自己长年居住的孤岛般,尽是一片令人难过的荒芜。
耸立在土色大地上的,是无以数计的巨大建筑残骸。
每一栋都远比小木屋或方才城镇里的双层式建筑高上好几倍,有的甚至还保留风化的全貌,宛如被遗留在垃圾筒里发臭变旧的精緻饰品。
「这……个是……」贝蒂神色不安地望着几乎佔据去全视野、荒凉无比的大型废墟。
而废墟就像在回应她的注视般,从各处扬起了飘渺沙尘。
小姐握紧她的手,面带温柔而严肃的表情说:「过去的世界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浩劫,遗留给我们这个世代的告诫与祝福。
」沙尘越显清楚,人影与某些贝蒂无法理解的机械正向她们开来。
「又、又是要杀我们的人吗?为什幺!」「……大概是那个艾芭通报的吧。
和前面那几个伏兵一样,是急就章之下派出的警备部队。
」「艾芭……军队的走狗?」小姐冷静地点头,反而把贝蒂弄得更焦急。
「我们快逃……噫!」贝蒂拉住小姐的手才刚转身,旋即为绿坡下正集结中的军队吓得两腿发软。
「啊……啊啊……!」要失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小姐身边的自己,马上又要失去这一切了。
我不要。
我不要啊……「乖。
」贝蒂感觉到小姐那令人安心的触摸,不安与绝望慢慢畏缩,终于在短时间内被小姐从贝蒂心中驱逐出去。
现在她只沉浸在小姐的摸头中,越来越放心、越来越想睡……不一会儿,贝蒂就这幺倚着小姐的腿睡着了。
可是,感觉很奇怪。
明明睡着了、也没有做梦,意识却在某个不明空间里飘动着。
睡前记忆犹新,睡后则是什幺也看不见。
与其说睡着,比较像是五感遮蔽。
怪的是,她无法恣意走动,却能用飘荡的运动方式在黑暗中来回。
重心往前一放,整个人就往前方飘晃。
顺着回摆的力道加以晃动,就像跑步似的开始快速移动。
若要踩煞车,也只需调整重心位置。
简单来说,重心往哪儿放、人就往哪儿动作。
她在黑暗中没头没脑地摸索着。
然而不管她往哪里移动,始终无法遇见任何有意义的阻碍或事件。
即使如此她仍继续向着某个方位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