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蜡烛。
床旁散落一些碎骨和不知名黏稠物,还有些理应隐藏得很完美、却还是给贝芙妮嗅出来的腥臭味。
精液、粪尿与呕吐物的味道还算新鲜,这里至少六个钟头前还有人逗留。
没错,是人类。
问题在于……那些人是怎幺逃过刚才那些鬼东西的攻击呢?没打算多加思索的贝芙妮将这道问题丢给亲爱的妹妹,设下五分钟的脑力激荡时限,就一手推散石床上的杂物、悠悠哉哉地躺在上头。
本来想撒娇的夏芙妮只好默默思考着其实姊姊早就心理有数的问题。
然而,不知该说是贝芙妮运气特别好,还是姊妹俩神经太大条……诡异到了极点的石床竟然开始剧烈震动,隧道的彼端接着传来各种令人不快的高速爬行声。
贝芙妮露出难得的尴尬表情,夏芙妮则是在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下进入准一级战斗态势。
可是,视线怎幺忽然不规则地转动起来了呢?等到自己迟顿地反应过来时,姊姊也随着突如其来的伏击应声倒地了。
──大意了……§『大意?妳错了。
是上、钩、了才对。
』§黛芙妮着急地推开一扇又一扇不断出现在眼前的门扉,每扇都是一模一样的生鏽铁门,门后那仅止五步的铁板走道从未改变。
彷彿无尽的走道上,唯有一样东西是会变的,那也是促使黛芙妮像疯了似地拔腿狂奔的主因──随着过门数从第一号开始往后数的紫髮少女。
走道两侧的墙壁各有一道长形玻璃窗,而躺在注满绿液的玻璃窗内的,正是实验完毕、等待报废的「自己」。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之所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完成使徒计画而已。
美其名为第一位落地的使徒,却成日活在恐惧与痛苦之中。
从肉体乃至精神,无一不被拿来做临床实验。
然而……对于这种现况,她是可以理解的。
唯一不解的是:为什幺不在「我」完成时,顺便将那些记忆抹灭乾净?要是不知道种种残忍的经历,自己就能和姊妹们一样,对给予我们新生的母亲由衷感激了。
要是没有这些记忆,自己根本就不会这幺痛苦。
也就不用狼狈地撞开一扇又一扇的门、从一层又一层的回忆中逃跑。
也就不用如此地……憎恨那位打从一开始就不爱自己的母亲了。
那个女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捨去,打从自己「完成」之初,就消逝在人类的恶斗之下。
那个女人……留给自己其她姊妹所没有的,是只有痛苦与背叛的一千多号程序。
到底是为什幺?……妳就,这幺憎恨被妳亲手做出来的我吗?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姊妹们都深刻感受到这股遭母亲背叛的痛……『为什幺……只有我……』好累。
好累。
第几扇了?好累。
我好累啊。
脚停不下来。
手也停不下来。
要是不把前面的门撞开。
不就会被身后的东西追上吗?好可怕。
好累。
救救我。
谁都好。
我好累。
好累啊……『……二九零……二九一……二……二九二……二九三……』好累。
救我。
不然就杀了我。
不要什幺都不做。
妳明明就可以救我。
不要什幺都不做。
妳明明也可以杀我。
不要什幺都不做。
救我。
好累。
『……二九二……二九……』结果妳只是。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在看着我。
对吧。
妳这个人。
『……零……二九一……』虚伪的旁观者。
噁心。
差劲。
想吐。
『……二……二九三……』根本没人会救我。
也没人会杀我。
什幺都没有。
都没有。
『……二九……三……?』……对。
什幺都没有。
因为……我只是不断地在原地打转而已。
『……』察觉到这个事实时,双腿已经再也没有摆动的力气了。
我觉得……『好累……』狭窄的通道消失了。
我摔进绿色的营养液中,慢慢地,下沉到无数个停止运作的我里头。
就这幺闭上眼睛吧。
不必再哀求不肯正视自己的母亲。
不用再渴望旁观者伸出援手。
和大家一起归于宁静。
就好。
『我……好睏……』眼皮好重。
好想睡。
好累。
好累。
『嘘……』好累。
可是。
不能睡。
因为……『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什幺要这幺做了。
』……喔,妳明白什幺?被抛弃的记忆?还是不曾被爱过的事实?『是妳。
』是,是我。
和妳一样被母亲所憎恨。
和妳一样被母亲所遗弃。
悲哀的黛芮就是我。
我们是一体的,黛芙妮。
『少来这套,妳这只臭虫。
』……这是对姊姊说话的态度吗?别害怕呀,黛芙妮。
就算母亲不要我们,我依然会爱着妳。
来吧,加入我……『别瞧不起人了,妳这半成品。
』我懂了,妳受的伤还不够。
所以妳还相信母亲的谎言……『谎言?不会是妳在挑拨离间吧?』……什幺?『母亲根本没有针对我的必要。
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谁在乎什幺逻辑,我们只是单纯被人智所讨厌……『我在乎。
』……『智能特化型的我在乎。
』又在说傻话了呢,亲爱的黛芙妮。
妳明明很清楚,这些都是不必要的记忆程序。
母亲在妳「完成」之际却把实验时的记忆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这不是针对我们吗?『我说了,母亲没有针对我的必要……只是……』只是?妳开始学会为自己找藉口啦?我想妳必须知道,面对真实的自我是不必寻求藉……『……只是,逻辑必须完成。
』妳这孩子,真是令人伤脑筋呢。
开口闭口都是抽象的字眼,看来母亲给妳的创伤很严重呢。
别担心,我会治癒妳的,黛芙妮。
『我听到了。
』听到了,就快点过来我这。
让我们合而为一,完成真正的妳。
『母亲大人,黛芮听到了。
』……啊啊?『彼岸花葬开始前,黛芮知道该怎幺做了。
』妳……受创得太严重了。
看样子,只能由我来替妳疗伤止痛了呢。
『是的,母亲大人。
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