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再听到脚步声与锁链的摩擦声。
那一年,她十九岁。
此时的林双已经考入同城的一所大学,同时也有了一份兼职的工作,同时父亲留下的积蓄也暂时足以供养两人生活。
林承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然比同龄人更加懂事,姐姐不在家时,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闲暇时,林双便牵着弟弟在学园中散步,或是一起去图书馆,在那里逗留一整个下午。
彼时林承才刚上小学,还并不认得太多字,但却莫名和姐姐一样热爱读书。
「嘿,林双,这么年轻就当妈妈了啊?」林双的同学常常如是调侃道。
林双也只是笑而不答。
当然,说者无意,旁听者却有心。
这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不知为何在周围流传起来。
笑话传成了流言,流言传成了事实。
林双在大学本交了一个男友,当两人约会时,总会有些关于林双「不检点」的流言蜚语围绕在两人身边。
对此,林双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直到这些流言惊动了院长。
院长将她叫去,旁敲侧击问她这些事。
直到这时,林双才不得不将一切全盘托出。
当她从院长的办公室走出来时,感觉心中的某些东西像是死去了。
而院长却对林双的经历大为感动。
不久,流言逐渐消散,四周的人开始对林双的身世表现出同情,对她的责任表现出赞赏。
然而,那些赞美之词却又总是隐约带着些酸气,即使林双尽可能不以恶意去揣测那些发言者,也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那些残存的恶意。
但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们分手吧」终于有一天,她对自己的男朋友如是说道。
「这是为什么?」对方大为不解,想了想,又说道,「你不会还在意那些流言吧?没关系的,不用放在心上,我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只要……」「不是,和那没有关系,」林双淡淡地说,「我只是累了」于是,林双的第一段恋情就此告终。
疲惫感淹没了林双心中微不足道的爱情的火苗。
自此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需要爱情,她已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同时,林双断绝了与除弟弟以外其他人的一切非必要交流,放弃了一切娱乐活动——她只觉得一切社交与消遣都那么低俗与无趣。
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对知识的攫取与对弟弟的照顾之中。
她在大学主修选择了物理系,却在图书馆积蓄了历史、文学、政治、经济以及四门外语的学习。
当读完一本书,便立刻去寻下一本;当学完一样学问,便又接着学习第二样——仿佛唯有用学习塞满自己,才能抑制那不可名状的空虚。
因此,当大学毕业时,林双的优异的学习成绩自然而然为她换取了保研资格。
那一年,她二十二岁,他九岁。
三年之后,林双成功拿到硕士学位。
当她的导师问她是否要继续深造时,她拒绝了。
「对不起,我累了」那一年,她二十五岁,他十二岁。
彼时林双仿佛已经走完了一半的人生,但林承的路才刚刚开始。
林双放弃了继续读博士的机会,在林承即将入学的初中担任了物理教师。
林双已越来越坚信,自己的命运早已经注定:她和弟弟始终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一起,早已无非分离。
培养林承长大成人已成为林双这一生唯一的目标。
过去,她为了这个目标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末来,她也仍将如此。
此刻,她沉浸在这样崇高的牺牲所带来的精神满足中。
林双已经习惯了节俭,既不追求精致的美食,也不去买漂亮的新衣。
因此她的身体削瘦和苍白,又常被包裹在已不合身的、显得宽大的衣服中。
任何物质都已经无法给她带来快乐与满足,好像唯有在全身心投入到对弟弟的照顾中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假如说人活在世上必然存在着情感的需要、正如需要饮食与睡眠,那么林双便认定,自己只需要一种感情就能支撑自己活下去——那就是她投入全部情感的、对弟弟的最纯粹爱。
她在这所初中担任了三年物理老师,也就陪伴了弟弟整整三年。
当林承初中毕业的那一天,林双便向校长提交了一份申请书,希望能够调到高中部去。
她告诉校长,自己想继续去照顾弟弟。
「嗯,我能理解,」校长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一直一个人照顾林承,很不容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帮你批准。
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把他看得太紧对他的成长并不好——林承是个很好的学生,依照我的看法,最好能让他快点学会独立」林双摇了摇头,仍坚持要求调任。
校长对此也不再坚持,帮她批准了请求。
这一年的夏天,她二十八岁,他十五岁。
林承似乎比同龄人更健康、更强壮,也更加聪明。
此时的他,身高已超过了姐姐。
由于林双的敦促,他不仅勤于学习,更注重锻炼,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微微起伏的肌肉。
但他日益成熟的英俊脸庞却总是带着和姐姐相似的迷茫和忧郁——这种神情却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气质。
林双看着弟弟的模样,喜悦与欣慰填满了心头。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位母亲了。
她想到自己会陪伴着林承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成长为一个独立的男人,便被一种崇高而伟大的精神快感所笼罩。
虽然有时会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闪现在她的脑海中,但下一刻这种负面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牺牲与奉献的人生,无疑是最高尚的人生」正值七月,这座城市已然被火辣的烈日炙烤着。
这一日,天刚刚降了一场大雨。
外出回家的林双被淋了一身透湿。
索性下雨时她已离家不远,不至太过狼狈。
当她推开门进屋时,迎面便看见林承正从书房里出来。
林双看了弟弟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自地走向了浴室。
忽然,她意识到来自弟弟的目光中有些从来末曾有过的东西。
她莫名打了一个寒战,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发现弟弟仍然盯着自己。
林承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被姐姐所察觉,连忙挪开目光,喉咙里发出几声不自然的轻咳,双脚向着客厅拖了几步。
林双已经明白,弟弟这种奇怪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苹果已从树上落下——在这短暂的瞬间,二人第一次察觉到彼此除了姐弟这一无可抹消的血缘外,还有着另一种较之更为原始的本质联系,察觉到对方不只是作为自己的姐姐或弟弟而存在,而是作为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存在。
在这一瞬间,林承已经在他自己与林双二人的心中,真正作为一个男人而存在了。
然而这一简单的事实,却在林双的脑海中化为无数难以理解的要素,彼此碰撞、彼此勾连、彼此抵消。
林双将湿衣服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