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的尚未实现的美好未来推翻一般荒诞而愤怒。
琪亚娜近乎是怒不可遏但找不到东西发泄地把凉茶甩到一边,摔到地上。
面对近在咫尺的他,面对在感情方面有明显意思却跟个可怜的哨兵似的罄竹难书的自己,她无话可说。
沉默的风带起一阵跋扈的洪流从天空那头奔涌而来,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不论身体还是内心,她都以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的好奇与震惊,宛如一头嗥叫的野兽抓住他的手腕,不顾颠倒一地的叫他来不及反应的苦咖啡拽他过来。
而他感觉他鼻前也有咖啡香,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他嘴里的苦咖啡那般。
螓首微微低下,嘴里的话语没有半分犹豫,来自手腕的力道如少女竭尽全力想要得到他答案的冲动,烫得他说不出话。
「舰长…告诉我,我和你到底是真挚没有保留的友情 ,还是尚未开封的爱情呢。」
他清清楚楚看到她眼里的渴望,听见她分明颤抖的声线,恳求似的语气。爱的欲望和局促的心跳同样压的他喘不上气,他已跟他不敢承认的爱相隔太远,时间把这位失忆者的野心消磨殆尽,到最后他甚至认为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守望她就够了。
男人对少女当然有朦胧的情感,犹如一层水雾似的稀薄,触手可及。
可胆怯和懦弱不知不觉间隔开他们的距离直到天各一方,到最后他都认定这份为难自己的爱情早就趁自己没发现时悄悄见了鬼。
舰长推开她的手,没有用力,那么温柔,宛如安抚哭泣的婴儿般轻静。
他望着亚娜冰颖的眸子,直面她恳切的态度,却逃避那份急不可耐的冲动的拭去她的眼泪。
过往的遗憾似溜走似留存,他们都不清楚,舰长只知道自己无法允许琪亚娜强迫她爱他,这不是爱 ,而是对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有了依恋进而模糊成的所谓的「爱 」。
但她是否真正爱自己他也不懂,男人只感自己心脏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难以置信的紊乱 ,仿佛脊液被抽走,水分被风干 ,接着连个体的存在都被话语抹去。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的爱是如此脆弱不堪,如此稚嫩 ,如此纯粹。
晓风拂过,吹开了琪亚娜飘飘白发,乱了她的容颜。
此时此刻,这个偌大而嘈杂的世界,匆匆行人无数双眼睛的监视和天空毫不避讳的言语,甚至反射出的背叛的怜悯心都在催促他,催促他接受他不想要的爱 ,不知何时遗忘的爱 。
他对于她的问题有准备同等重量的回答,可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打的他措不及防,在那夜时他还没感受到她的眼泪是多么遥远、易碎,像一滴冰莹的晶,裂开的那一刻仿佛也打碎了他的世界。
心跳声即将震碎耳膜,升高的体温要把血液蒸干 ,好像琪亚娜再说一句这样的话他就会晕过去,然后永远不再醒来。
男人不愿直视她的感情 ,直视自己已经习惯维持害怕改变的关系,比起逼迫他甚至宁愿死去。
他感到真爱的话如此残忍,一把暗藏杀机的刀,清澈而充斥爱慕的眼眸是摄魂夺魄的毒药 ,呼哧呼哧荆棘般打在肉体的疼痛和着心底浮上来的悲哀、恐慌、惊惧三种情绪压在他心头,他负重不堪,可他避无可避。
风又抚过,腾荡的自然之声有如婴儿的咯咯笑,甜柔,听得人心碎。
舰长颤抖着,嗫嚅着,呢喃着,从眼角淌下的眼泪是他潜藏的伪善和贯穿始终的懦弱,他悲恸,心塘波涛万丈,好像是随后垂死挣扎的本能领导他启齿,颤抖的声线是缴械投降前的最后倔强,不论结果的是与否,还是未来死前对医生如实坦白的幻觉,他都得承认,这时的他把自己弄丢了。
「琪亚娜……你为什么会爱我呢。」
对琪亚娜而言,梦就该是梦,只属于过去式;对舰长来说,借用酒精和尼古丁咽下的愁也仅仅是咽下,不会出现半分实感。
可现在,对同种东西与事物的向往和对对方不言而喻的霓虹灯般的缭乱在他们认识彼此接受自己的潜移默化中把他们的思绪与认同凑在一起,让她与他有了种模糊的、支离破碎的幻景:也许对一个人爱的承认只需要一次放手一搏的勇气。
在某时某刻被唤醒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扰乱思考和理智,猝不及防却是那般意料之内的温暖拥抱,在嘈杂的心跳声里那妖润的唇落在耳旁悄然低语,说喜欢,说爱 ,说所知道的对对方的一切,然后沉沦在感情的失重恣意漂游,没有理由,同样不需要理由。
她感到荒唐的笑了,像是她刚认识他的那个年纪似的笑了:「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就像这句话本身:不需要理由,只是依赖他,惦记他,对他抱有好感,希望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这样。
无需任何解释,无关乎所有邂逅或一见钟情似的话语,琪亚娜一如既往的天真认为爱一个人并没有那么复杂,那么抽象,那么矛盾,关于这个字眼的一切事物本身都不过是不够坚定、不够坦荡 ,不够清醒。
当然,她再也无法忍受任何委屈的同时也剥夺了他反驳的权利,但她相信他会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长时间的相识,她就不会有这么一个苦不堪言的瞬间,甚至觉得暴力比一切话语都来得简单来得直白。
与其你情我愿甚至不如跟西琳那样先把身体搞到手精神问题以后再议的简单,毕竟她是律者,哪怕不用律者形态也能把这个疲惫羸弱的男人压倒在地肆意妄为,可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不还是因为那么点少女心那么点对青涩初恋的期盼和对爱情幻想的可笑的憧憬。
是爱的代价,是该偿还过去依赖和拜托的债务,还是想要得到他就不得不向自己向未来支付昂贵痛苦的价格?
她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一个还对人生最重要最飘忽不定的事情处于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少女如果能明白其中的缘由那才跟自己经历这么多最终还是倒霉的一事无成一样见了鬼了。
「…这不就是你的任性吗……」他嗫嚅着,感到心悸:「你没有在照镜子,琪亚娜。」
「那我怎样才能算得上照镜子!?」
「我不知道,我这辈子都满身泥还连镜子都找不着!」
琪亚娜不想说话了,不会给他任何一个反驳的机会了:过往的程式那般,她如今对他还是如此。
风雨交加的任性 ,竭尽全力只为完成一个小小举动的决心,以及诗人般被霜染白却又重新燃起熊熊烈火的心,她吻上了他的唇 ,猝不及防,不给理由,没有征兆,只是一次眨眼,那在空中飘荡的白发便遮住了他的视线。
随之唇齿扑来的湿热感令他的感官回温 ,他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彼岸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淹没他,连带着少女羞涩的暴力,爱欲的野蛮,和那份他感到窒息的献身,融化了他心中春天的浮冰。
双唇轻颤着,和着点点水声,缕缕香味,还有少女生涩的呜咽,在男人脑海回荡 ,丝绸般的柔滑,书本似的厚重。
可舰长就像失落的溺水者,无法呼吸 ,无法呼救,连一个艰难的字都拼不完整,他难掩脸上的失落、悲哀,和世界对怀里少女不公的愤怒。
她的人生不应该栽在他手里,不应该像是为了金钱还是什么肤浅的别的东西的而廉价献身。
她有比这多得多的权利去找一个更好的爱人,甚至无关男女,直到寻得真爱的尽头。
是啊,应该这样,倒不如说就是这样。